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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两极(修订版)(13-15)ak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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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心声

  宋斯嘉住在清桂园,位于市区正北方向,从城南的运动公园过去算是比较远的,不过现在这个点,离晚高峰还有段距离,路上不堵,差不多个把小时也就够了。半路上,沈惜陪她找地方简单吃了顿不太合时的午餐,下午四点左右,将她送回小区门口。

  随后沈惜驱车往东,前往临仙湖畔,他的茶楼就开在那里。

  临仙湖本为沼泽湿地,唐时引虎川河水逐渐成湖,面积最大时方圆近10平方公里,近代以来逐渐缩小,至今保有过半的面积,大致是一个斜长方形,东西长约2200米,南北长约2700米。临仙湖东临窦岭,北接武公山,沿湖遍地可见精舍
佛塔、长桥短堤、荷苑花圃,百步一景,美不胜收,是中宁市区内最着名的名胜之一。

  布衣人家位处临仙湖南岸,是一幢三层楼的中式建筑。站在高处,恰与湖西的临仙阁大酒店斜斜遥望。这里位处南湖路商业中心区,地段极佳,生意当然颇为不错。

  沈惜平时并不总是亲自照管茶楼生意,大致上与待在书店的时间差不多,一般每周会有三到四个晚来这边转一转,周末白天也常会来坐一坐。大多数时候,茶楼由一个叫王曼的女人负责。她大约四十岁,茶楼上下都叫她「曼姐」,名义上是服务员领班,扮演的实际上是茶楼经理的角色。另外,沈惜的表妹,舅舅忻志的独生女忻佳珺是茶楼的财务主管。她比表哥小五岁,大四时因一场车祸,导致左脚小腿以下截肢,右腿也因受伤过重而行动不便,所以必须坐轮椅。但腿脚上的残疾既没破坏她清丽的容颜,更不会影响到她扎实的财会专业能力,沈惜对她有特别的信赖。有这两人坐镇,沈惜对茶楼的日常运行很放心。

  最近一段时间,沈惜放在这边的心思尤其少,今天难得过来,向曼姐和表妹仔细了解了一下茶楼的近况。快六点时简单吃了顿晚饭,过不了多久,约好的朋友们陆续到达。沈惜将他们招呼到平时聚会惯用的包厢,照个人喜好上了几壶清茶,摆上满桌的小吃。

  今天聚会的这帮朋友都是不折不扣的「閑」人——这个「閑」,既有清閑之意,也有悠閑之气。这些人里,有在《中宁商报》做了近二十年,不久前刚辞职的副总编辑,有平时空到不像话,能抽出足够的时间写了两本书的被朋友们评价为「不务正业」的区政府公务员,有知性的电台女主播,有酷爱摇滚乐的IT男……这些人都不算什幺大人物,活的就是图个自在,平日里的爱好无非就是读书、写字、美食、音乐。

  天南海北地閑聊了一个多小时,沈惜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发现那个刚辞职準备创业的原副总编辑侯俊正靠在包厢门边的墻上,既没打电话,也不抽烟,目的性很明确。

  「侯爷,您这是在等我?」

  侯俊年过不惑,是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一个,所以朋友们一般都尊称他为「侯爷」。他生性洒脱,在一群比他年轻的朋友中既不倚老卖老,也从不刻意掩盖自己的年纪。他鬓边已有几丝稀少却有些扎眼的白发,但眉眼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他微笑着说:「对,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侯俊向沈惜介绍的是他正在进行中的创业计划。他準备做一个网络脱口秀,目前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合伙人和稳定的投资商,他很期待沈惜也能加入。一直以来,侯俊都非常欣赏他的视野、能力和态度,确信无论是做内容,还是做管理,沈惜都能帮上大忙。

  说实话,沈惜对这个创业计划确实有一点兴趣,但如果真要加盟,未来几年就要把生活重心转移到上海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侯俊也不勉强。创业这种事,求的是欲望和癡迷,勉强得来的合作肯定不能持久,他只是希望沈惜能再考虑一下。

  到了晚上九点多,聚会结束,沈惜将朋友们送到门口,一一作别。

  回到包厢,那位电台女主播还没走,沈惜招呼服务员过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又送上两壶新茶,这是还要单独长谈的节奏。

  女主播叫喻轻蓝,三十七岁,中宁市电台的资深主持人。

  说起来,她与沈惜「相识」,已经快十二年了。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并没有见过面,沈惜只在电波里,熟悉她的声音;而她则根本不知道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有沈惜这样一个听众。

  在紧张的高中时代,即使像沈惜这样学习出色的学生,复习功课也常会忙到深夜。在休息的间歇,他有时会用上网或听音乐的方式来调剂心情。偶然的机会,他打开许久没动过的收音机,无聊地换着频道,想听听有没有什幺好玩的节目。
  极巧合的,一个非常好听的女子声音落入他耳中。说话的女人应该还很年轻,但声音里稳稳地充满明澈和笃定。在静谧的深夜,这样一个声音,瞬间令沈惜怦然心动。

  这个女子就是喻轻蓝,在节目里,她「悦然」。她当时是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新人,只能在深夜主持一档情感咨询类节目,叫「悦然心语」。在节目里,她会分享一些自己对人生和感情的理解,接听倾诉者的电话,并探讨和解答一些他们提出的问题。

  那夜,在悦然清柔悦耳的声音里,沈惜原本因为读书太累而略显浮躁的心情渐渐被抚平。他钟爱这个声音,迷恋她轻声细语的娓娓讲述,更钦佩她将复杂的世事人情一点点轻轻剥开,最后直指本质的洞察力。

  他眷恋听着这个节目的每一秒钟,仿佛过去的十七年人生里,他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声音。

  从此,每周一、三、五、六这四天,「悦然心语」播出的日子,沈惜每晚都会在十点半準时打开收音机。

  可以这样说,悦然的声音,陪沈惜度过了高中二、三年级无数个枯燥的夜晚。除了她的声音,沈惜对喻轻蓝其实是完全陌生的,但潜移默化间,无论是对话的方式,还是对感情的理解,悦然姐姐却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几年后,沈惜在帮助人文学院準备校创业大赛时,与宋斯嘉结识,过去完全陌生的两人之间建立起的第一个默契,就是「悦然心语」。

  一次训练的间歇,沈惜打开当时惯用的随身听,调到悦然的频道,收听「悦然心语」。2006年时,这档节目已经很热,被调到八点半播出。没过多久,沈惜就发现,宋斯嘉也在听这档节目。随口聊起来,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从高中时就一直坚持收听「悦然心语」,她也同样有无数个夜晚,是在悦然姐姐声音的陪伴下度过,她也同样在很多方面受到了影响。

  这是同时吸引并影响了他们两人的女子。

  正是从这个默契出发,沈惜和宋斯嘉慢慢发展出了此后的亲密关系。

  悦然的声音陪伴了沈惜四年多,直到他大三的暑假快结束时,「悦然心语」宣布停播。悦然被调去在黄金时段主持一个新节目。

  大学生活,夜晚和白天往往同样忙碌,有很多社团活动的沈惜,原本就已经很难再保证收听每一期的「悦然心语」了,新节目的内容对他的吸引力很小,黄金时间又常常抽不出空来,慢慢的,他越来越少收听悦然的节目。但只要能抽出时间,沈惜还是会在广博里寻找悦然的声音,哪怕新节目的内容有些无聊,但只要能常常听到悦然的声音,他的内心就会觉得十分愉悦安宁。

  去英国留学后,当然听不到悦然的节目。三年后归国,沈惜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主持电台节目,特意翻出当年那个能收听电台节目的随声听,调到悦然所在的频道,守了近两个小时,欣喜地在电波里又听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美妙声音。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买房子,开书店,慢慢开始在中宁的生活后,沈惜开始以「青衫磊落」的笔名,在微信公众号里写书评和影评,迅速收拢了一大批粉丝。出版社的朋友看到了机会,建议他结集出本书。这本名为《温酒洗剑青衫瘦》的随笔集果然大受好评,沈惜在中宁的文化圈里也有了一点小名气。

  在某个聚会里,经人介绍,他结识了喻轻蓝。在她开口说完第一句话,沈惜就确定,眼前这个女人,肯定就是悦然姐姐。

  喻轻蓝也是「青衫磊落」的粉,只是没想到那些让她觉得肯定是比她更年长,更加成熟练达的男人才能写出的文字,居然都是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
  听沈惜徐徐说起那些年里对自己声音的眷恋,喻轻蓝也有一种淡淡的感动。这时的她主持节目已经十多年了,也遇到过很多自称是她忠实听众的人。

  沈惜不是唯一的那个,但他却是很最特别的那个。

  因为喻轻蓝发现自己会真的因为他对她的感情而喜悦。她珍惜这个「忠实听众」,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彼此投缘,无比投缘。

  他们相互间有种惊人的领悟力,他们似乎用最短的时间就可以解读对方的内心,相识不过个把月,却已经成为似乎交往了一辈子的知交。

  喻轻蓝十年前结过婚,但略带讽刺的是,作为知名的情感节目主持人,情感专栏作家,她本人的感情之路却很坎坷。为了对婚姻负责,她慎重地和男友谈了三年恋爱,才最终决定结婚。然而这段婚姻却在短短半年后就分崩离析。喻轻蓝最终不得不承认,无论婚前带着多幺真诚的态度去磨合、準备,婚后该不适合的,仍然不适合。

  后来她又谈过恋爱,却再没有结婚的决心。

  三十岁以后,她连恋爱都没再谈过,不是不想爱,而是在身边的男人里,找不到能让她动心的人。

  沈惜则是「半个」能让她动心的男人。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喻轻蓝觉得这份感情似乎不算爱情,倒像是在上下千年纵横八荒里遇到另一个自己似的,只是性别不同。这样的两个人,说彼此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又不能说是爱上了对方。

  两人相识时,沈惜还没有遇到施梦萦。那短时间,他没有女朋友,可以用大量时间与喻轻蓝往来。他们时常在彼此家中过夜,轻松写意,不分你我,彻夜对谈直到黎明。沈惜还特意把宋斯嘉带来与喻轻蓝见面,让她也见到了心目中的「悦然姐姐」。

  和施梦萦在一起后,沈惜当然就没了随心所欲和喻轻蓝往来的自由。

  只是在家里摆放一张和宋斯嘉的合影,就令施梦萦整整几个月里念兹在兹心存不悦,如果再跑去一个女人家里,与她相谈到天明,她会怎幺样?

  两人抽时间偶然相会,只是小谈片刻,就匆匆而别。

  这倒也不是个例。或许是在施梦萦身上花的心思太多,细论起来,过去两年里,沈惜和很多过去的老友,尤其是女性朋友都疏远了许多。

  只是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阻碍。

  「侯爷是不是想拉你一起去上海?」

  「嗯。」沈惜为喻轻蓝斟茶。他为她点的是特级亳菊,清苦微甘的茶香伴随着袅袅浮升的烟气散逸开来。

  喻轻蓝接过茶杯,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你肯定说谢谢好意喽?」

  「嗯。」沈惜又为自己斟茶。

  「我看侯爷这次很诚心。合作者和投资商他都有,团队也差不多凑齐了,但还是坚持想给你留一个位置,他是真的很想和你合作。我也觉得你挺合适,不管是思想,写作和表达能力,在那份工作里肯定比现在更能得到发挥。你去和侯爷一起做新媒体,做网络流量,应该会比经营一家书店和一座茶楼更有前途吧?」
  沈惜沉默了一会,笑了:「可能吧。但是如果我真的很期待职业上的大发展,那我也没必要回国。要是留在英国,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创业板公司的股东加高级合伙人了。如果非要回国发展,我也可以直接去上海或者北京……」

  「我懂。」喻轻蓝抿了一口茶,「我知道你就是想呆在中宁。这里有你的亲人,也有你最爱的人,是吧?」

  沈惜点头,随即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有,这里有最懂我的悦然姐姐。」
  喻轻蓝宠溺地摇头苦笑:「少来,你做回中宁的决定时,可还不认识我!」
  沈惜吐吐舌头:「说不定那时候冥冥中我就有预感,只要我回来,就能认识悦然姐姐!」

  「哈!讨好我这老女人有什幺好处?省省力气吧!」喻轻蓝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在木椅中坐得更舒服些,「对了,嗯,说到你最爱的人,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为什幺,没和嘉嘉在一起呀?」

  见沈惜的眉头瞬间皱拢,她继续说:「以前我也问过,可你不说。在见过嘉嘉,尤其是见过你们两个在一起时的样子以后,我就更加好奇。你带施梦萦和我一起吃饭,见到这女孩,我真的很奇怪,你能有勇气和毅力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坚持谈了两年的恋爱,那到底是什幺阻止了你和嘉嘉在一起,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向她说过心里真实的想法。能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吗?」

  沈惜有些头疼,无论是亲姐姐沈惋,还是悦然姐姐,每次一旦涉及这个话题,他总会本能般想避开。

  「悦然姐姐,你怎幺又问这个?现在再说这些,没什幺意义啊……」

  「就当满足我这个写情感专栏的老女人的好奇心呗。」不等沈惜再次开口拒绝,喻轻蓝随手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放到桌上,翻开小本,取下笔帽,摆出一副準备认真记录的模样。

  沈惜看她这些动作,发了会呆。喻轻蓝玩笑够了,温柔一笑,搁下笔说:「沈惜,平时你给人的印象总是很积极的。大部分时候,你温文尔雅,偶尔神采飞扬。我想,那或许是因为你从骨子里足够自信,也足够开朗。但是,自从认识你到现在,总会有一些瞬间,尤其是在见到嘉嘉或提到嘉嘉的时候,你会突然有些落落寡欢,尽管时间很短。那一瞬间的忧伤,我每次看到都很难过。就算是那些不知道你爱嘉嘉的人,见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时的样子,都会忍不住想,这样两个人为什幺没在一起?如果是知道你的心思的,那更加无法理解,为什幺你们不但没有在一起,你甚至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对她说过。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定有对你自己来说足够充分的理由。可是,在你忧伤的那些瞬间,你会不会对那些理由产生一点点怀疑呢?你会不会有时候也后悔,如果你对你开过口,那有多好?嘉嘉结婚了,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对她说什幺,但至少你找个人可以把心里藏着的话说一说吧?可能,也许,我会是那个合适的人……」

  沈惜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静静听她说完,愣了一会,苦笑道:「其实,真的没什幺特别摆得上台面的理由。可能就是老天开玩笑,留给我们的时间,永远都是错开的,从来没有对上过……」

  望着喻轻蓝略带疑惑的神情,沈惜解释:「看到嘉嘉第一眼,我莫名就觉得和她很亲近。可能因为那时候还太年轻,对爱不敏感,关于爱的理解和感受也有偏差,很长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对这个女孩有好感而已。我们两个,在各方面都很契合,自然而然走得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隔阂。没过多久,她就很自然管我叫『哥哥』,我也发自内心地把她看作像亲妹妹那样的女生。那时候,我有女朋友,而且感情很好。我没想过因为认识了嘉嘉,就要和女朋友分手。大三的时候,我们分手了,可嘉嘉却刚交了个男朋友,是她在社团里一起打排球的队友。我也没多想什幺,就是莫名其妙的有点不舒服,觉得他配不上我妹妹。大三下半学期的时候,我又谈了段新的恋爱。认识到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爱上了嘉嘉,是大四那年的寒假。过年前一天,我和她约好喝咖啡。我到得早了点,想告诉她我找好了位子,但她手机关机。等了很久,过了约会的时间,她一直没出现,电话也打不通。我很着急,到咖啡馆门口等她。那天很冷,雨下得很大,我不停给她打电话,焦虑极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出现了,跑着过来,一直对我说抱歉。她坐的出租车路上出了故障,不得不换车,可因为下雨,一直等不到空车,她手机正好又没电。她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淋得很湿很湿,可她只顾着对我解释和道歉。其实,我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迟到,就在她出现的那个瞬间,我就只剩下满心喜悦。在看到她远远出现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自己是多幺爱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沈惜从没对别人说过这些话,包括对姐姐沈惋。可一旦开口,却熟极而流,措辞清晰準确。或许,那些场景,那些情感,已经无数次在他的内心重现过。
  「可那时候她还和男朋友在一起,我也有女友。你说,我该怎幺做呢?马上和女友分手,然后劝嘉嘉也和男友分手,然后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会不会有点荒唐?再说,当时我已经确定要去英国,雅思都考完了,嘉嘉保送了本校的硕博连读,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四年时间里,我们肯定会身处亚欧大陆的两端,聚少离多。明知如此,我还要坚持让她去分手,然后跟我这个压根不能陪伴她的人在一起吗?」

  喻轻蓝抿着嘴唇,静静倾听。

  「留学第二年,嘉嘉说她和男友分手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有一点点窃喜。我甚至还想,是不是当时就把话挑了。但我还是没这幺做。异地恋很辛苦,特别是对女孩子,更别说是跨国恋了。那时我想,不要把嘉嘉拉进这幺辛苦的感情里来,让她和我一起硬挺,还是顺其自然吧。我那时候已经确定读完书要回国的,也就一年多一点时间了,如果有缘,我回国后,她还单身,那我就马上追她。所以那段时间我不停旁敲侧击地问她的感情动态,一直没动静,一直都很顺利,她一直没交新男朋友,可真的就像是天注定的,偏偏就在我回来前几个月,她突然告诉我,她妈妈安排了一次相亲,她和一个青梅竹马的男生开始谈恋爱了。」即便是时隔这幺多年,沈惜说起这段来,语气中依然满是苦涩。

  「你没想过,去把嘉嘉抢回来吗?你应该有机会很大。」

  「想过啊!」沈惜自嘲般摇头,「所以我一回来,就马上约嘉嘉出来,顺便也见了她的男朋友。他条件很好,不管是本人,还是家庭,和嘉嘉都非常合适。我能看出来,他很爱嘉嘉,眼睛总离不了她,嘉嘉也很喜欢他。他们说起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总是笑得那幺默契。我知道,嘉嘉的父母对她男朋友也很有好感,呵呵,这是废话,因为就是嘉嘉的妈妈安排的相亲,等于就是妈妈亲自选的女婿嘛。我的条件也还可以,我和嘉嘉之间,就算不是爱情,但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至少有感情基础,我确实有机会把她抢过来。可是,我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有下手。」

  喻轻蓝微微出神,目光聚焦在眼前的杯子上,像在认真想着什幺。

  「你觉得,没有你,她也会很幸福,是吗?」

  「是啊。有一种观点,是爱情一定要争取。如果是真爱,就一定不要放弃!我不认同这种想法。一定要争取,一定不放弃,为什幺?你到底是不放弃爱这个人,还是不放弃一定要得到这个人?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吗?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她一生过得快乐吗?凡是主张一定要争取的,无非是打从心底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给爱的人最大的快乐,别人都不行。我想,没有任何人,在生命和爱情走到尽头之前,有资格确定地说,自己一定能给予爱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嘉嘉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很快乐,我非要把她抢过来,仅仅只是因为,我以为我能给她更大的快乐?我真的那幺确定吗?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把嘉嘉抢过来,我自己会很快乐!但我凭什幺认定,嘉嘉会更快乐?如果嘉嘉和她的男友感情不好,只是因为妈妈的意愿才和他在一起,或者她心存爱意,但她的男友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对她不好,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嘉嘉追过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可是,我面对的不是那样的难题。我看到的是,嘉嘉很快乐,她男朋友对她也确实很好。这时候,我非要拆散他们,到底是因为我爱嘉嘉呢?还是因为我爱我自己?悦然姐姐,我这样想,错了吗?」

  这段话,沈惜说得有些啰嗦,失了平日清晰简洁的风范。喻轻蓝略带惊讶地发现,他问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哽咽。

  或许他等了很多年,一直想找个人,问出这句话。

  我错了吗?

  可是,喻轻蓝能给他正确答案吗?

  爱情,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标準答案的难题。

  「你这个问题,真是难倒我了。我很想说你错了,因为也许那个时候你只要往前多迈一步,嘉嘉就和你在一起了。但是作为女人,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把嘉嘉抢过来,唯一能确定的事,是你会变得很快乐,但你没有资格一口咬定,嘉嘉一定会比和此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时更快乐……所以,我只能说,你这个选择充满了遗憾,但是很理智。从理性经济人的角度来讲,是对的,没有错……」

  见沈惜动了动嘴唇,知道他想说些什幺,不等他开口,喻轻蓝又轻叹一声,接着说:「然而,爱情,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智……你评估了追与不追的成本收益比,很理智,可你破坏了一份原本可能很美丽的爱情的全部魅力!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沈惜盯着她的双眼,无奈地咬嘴唇。

  「好啦,其实我只是觉得很遗憾。」喻轻蓝不忍看到沈惜这幅失神的模样,「我不会说你错了,真的,你没错。不管怎幺说,你的选择很难。而且你不是一时沖动,圣徒精神发作,做了一个自以为高尚的决定。你把这个决定坚持到了今天,还準备一直坚持下去,更难。」

  沈惜耸耸肩,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两把,没说话。

  「一直以来我心里的一个疑问呢,算是解了。」喻轻蓝捧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沈惜见她杯中茶水已不足四分之一,起身又给她续了一杯。

  「其实我今天留下来,想和你聊的不是你和嘉嘉的事。这只是个插曲,我刚才临时想到的话题。我原本想说的,是上个星期在电话里,觉得你整个人的状态有点……怎幺说呢?嗯……低落?迷茫?还是……总之就是怪怪的,你怎幺了?」
  沈惜挠挠太阳穴,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有一个对自己无比了解的女人,有时也是件头痛的事情,何况他身边还不止一个……

  幸亏这几天一直没和沈惋通电话,不然,情绪波动恐怕也瞒不过身为双胞胎姐姐的她吧……

  确实,这个星期的沈惜心中确实有些异样的情绪。上次送施梦萦回家后,她的表现刺激到了他。

  在感情上,沈惜一向秉持审慎但决绝的态度。想了解宋斯嘉和男友间的感情,他会花很长一段时间反复观察;下决心不打扰她的感情生活,他也能做到迄今为止在她面前不露半点声色;想看看还有没有和施梦萦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来试图磨合;一旦决心与她分手,他又铁石心肠,绝不会为施梦萦表现出的能打动许多人的坚持和痛苦而心软复合。

  但上周三,沈惜终于有了一点点触动,坚定的心思受到一波小小的沖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动摇。这种动摇对他来说是那样陌生,在他的记忆里,这几乎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第一次对一个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当然,与其说是施梦萦触动了他,倒不如说是这种令他惊愕的陌生感触动到了他。

  六岁丧母,十四岁丧父,在此后十多年里,作为小家庭中唯一的男性,沈惜以弟弟的名义,却像哥哥一样照顾双胞胎姐姐,95% 以上的遗产都留给了她,一路凭能力和个性稳稳走到今天。对于沈惜而言,自知、自信和心安理得非常重要。情绪出现了陌生反应,难免给他带来一点莫名的疑虑和不安。

  所有的负面情绪,往往不是单独存在,总是以套餐的形式结伴而来。疑虑和不安出现后,沈惜心中隐隐多了些施梦萦的歉疚,这也是从未有过的。

  对于分手这件事,他偶尔会有些遗憾,但从未有过歉疚。

  「你为和施梦萦分手感到歉疚?」喻轻蓝既好笑又好气,「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沈惜!」

  沈惜略感好奇:「姐姐,你认识的沈惜是什幺样的?好人,还是坏人?」
  「你啊……外软内硬,外热内冷。看上去是八面玲珑的好脾气,内心深处却很孤傲。你大概就是那种典型的无傲气,但有傲骨的人。你蔑视身边绝大多数的人,包括我。你,蔑视他们——或者说,蔑视我们的原因,不是因为身份和财富的差异,在你眼里,身份、地位、财富不算什幺,但你还是在骨子里蔑视我们大多数人,只是出于智力、格局和个性。你看上去温文尔雅,但那只是你为掩饰孤傲的一层外衣。你尽可能对每个人都礼貌,但你的礼貌仅仅只出于修养。事实上,没有人能把事情处理得那幺妥当,没有人能完全出自真心对每个人都以礼相待。你能做到,只是因为这些礼貌,是出于你的理智而非情感。你的心很硬,你会发自内心地去关心那些你愿意关心的人,你会尽可能出于自我修养去帮助一些普通朋友,可一旦你对某人完全失去耐心和意愿,那你所有的情感都会变冷,你还能保持礼貌,但你的礼貌会以很冰冷的方式表现出来。礼貌其实是很冷漠的,对吧?所幸,我恰好是你愿意关心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你很好。但公平点讲,你不算一个好人,你只是真实而有原则的人。你会对某些人极好,对大多数人尽可能礼貌的好,最后,对某些人极不好。正因为你内心深处很冰冷的那一面,你甚至都不会为对那些人的不好而感到内疚。」

  沈惜认真听着喻轻蓝对自己的评价,情不自禁地微笑。在她这里,他总是能得到难得的宁静、平和。

  到目前为止,有三个女人了解他。当然,她们所了解的侧面不同。

  沈惋最清楚弟弟的心性品格;宋斯嘉与他的思维最为合拍;而喻轻蓝最能深入到他情感的内核。

  沈惜对自己的看法,和喻轻蓝不谋而合。他也不觉得自己算好人,他一直都认为自己顶多算是个有原则、有生存技巧的人。他对人的礼貌,对人的好,对人的尊重,很大程度上,都只是出自修养。

  真要说到心无杂念,热心助人,王逸博和他的女友张沐霖才是纯粹的好人。
  拿丁慕真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帮她什幺,只是给了几句建议而已。当然,这是因为他相信丁慕真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他无意过多干涉朋友的生活。但这种选择追溯到思想根源,还是沈惜内心深处的冷。你可以说这是冷静,也可以说这是冷漠。还好,他这种处理方式恰好应对丁慕真,她非常理解师兄的想法,或者说她自己也更期待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把丁慕真替换成施梦萦,在那样一番倾诉和求助后,却得到那样一番回答,她会是什幺反应?但沈惜并不会因为对象换作施梦萦,而多做些什幺,极可能还是只说那样一番话而已。

  他给过马菲菲两个选择——她最终还是选择回雅福会上班——只是出于举手之劳,给她几条普通的出路。这是因为他觉得巧遇后,她还能再坐上自己的车,无形中也算是场缘分。否则沈惜不肯能主动去帮马菲菲什幺。否则,要帮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光是和马菲菲一起站在电梯口迎宾的就有六个女孩子,难道他要给每个人介绍一份工作吗?

  当年那个造成自己与堂兄反目的女孩,她很漂亮,但眉目在沈惜脑海中已经有一些模糊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宋斯嘉的闺蜜,如果不是因为嘉嘉开口请他帮忙,沈惜会出手帮那女孩吗?除了她,沈伟扬难道没欺负过其他女孩?难道沈惜每次遇到类似的事,都要正义感爆棚,杀上门去找堂兄的麻烦吗?不可能的。
  王逸博、张沐霖这样的好人可能会这样做,沈惜不会。他也绝不会因为自己不是纯粹好人而自责,他压根没想过要做这种好人。他谨记父亲说的:不犯法,不害人,不违本心。能自始至终做到这些,就算不易。

  眼前的喻轻蓝,这个在血缘上与自己没有一丝关联的女人,却像拥有神之双眼般直透自己的内心,沈惜感慨万千。

  对这个女人,他总是带着一点点仰望,却从没有过类似「爱」的感觉,这也是很有趣的事。

  他不是没见过喻轻蓝最女人的那一面,在两人相识三个月后,他们上过一次床。

  某个深夜,在喻轻蓝家的客厅,两人原本坐在沙发两端喝着啤酒閑聊,当时的话题是什幺,早已记不清了,只是瞬间觉得彼此那样贴近对方的内心。

  喻轻蓝吻了沈惜,沈惜也回吻了她。两人的气息和肢体交缠在一起,久旷的肉体绽放出惊人的活力和欲望,她脱去睡衣,将赤裸的身体展现在沈惜面前。
  她俯身跪到沈惜脚边,为他口交。喻轻蓝的技术极好,能通过调整口腔和喉咙的位置,完全吞入整根肉棒,将深入的龟头容纳在喉管里,直到嘴唇紧贴阴囊为止。

  耐心舔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直到沈惜完全释放在她口中,更準确的说,是直接释放在喉咙里,所有精液直接流进了胃。

  不知道是持久力好,还是这样的刺激感不够强,沈惜过去很少会因为口交射精,那是他第一次直接在女人口中爆炸。

  随后,两人继续在沙发上缠绵,沈惜用舌头帮她弄到淫水泉涌,这才抱着浑身酥软的喻轻蓝进入卧室,在床上做了一次。

  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第二天,他们仍是朋友。之后,也一直是朋友。

  他们没有再上床,不是因为要刻意保持距离,只是因为再没遇到那一夜的氛围和感觉。

  喻轻蓝对沈惜,是很单纯的对男人的欣赏和喜爱。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她可能会沉迷于他的气味,在情绪最饱满的一刻,释放自己最女人的那一面。但一旦回到日常状态,他们彼此间还能磊落相处,惺惺相惜。

  这才是喻轻蓝所以为的健康的成年男女关系。她不会以为自己爱上了沈惜,会期待和他在一起,翻过来也一样,她不会幻想沈惜对自己的感觉是爱情。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在于,他们对彼此太过了解了。

  彼此相对,如镜照人,怎幺在一起?

  假如只做明照肺腑的好朋友,那就没问题了。

  「我也不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总会有些歉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

  听沈惜说了上周见过施梦萦后的心理变化,包括隐去了部分细节的施梦萦在家里对他实施引诱的情节,喻轻蓝嘴角浮起一丝浅笑:「那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在为什幺歉疚?为离开她?为她如此癡情而你无心复合?还是为她在离开你以后有了巨大变化?无非是这三个原因,你分得清吗?」

  沈惜愕然,他还没有想到这幺细。

  思考片刻,他确定地说:「为变化。如果不是因为我提出分手,而又始终拒绝复合,我想她不会那样做。我能感觉到,她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这些变化就是发生在这段时间里。」

  「那,想要让她不变化,保持过去的样子,除了复合,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嗯……」沈惜愣了一会,「……没有。」

  喻轻蓝摊摊手。

  「毫无意义的内疚,在我看来,基本就相当于伪善。要幺你就因为内疚而去为她做点什幺,比如复合;要幺就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内疚。内疚却无事可做,那就叫毫无意义。你準备复合吗?」

  沈惜苦笑,这怎幺可能呢?

  「我很好奇,你怎幺会有确保前女友保持过去的样子的义务?你没意识到吗?在和小施姑娘的感情里,你一直都很迁就她。你总以为应该多照顾她,为她负责。可她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成年人,她的事不是应该由她自己负责吗?她可以因为分手而伤心,但因为伤心而发生的性情、行为上的变化,和你到底有什幺关系?是你骗她变的,还是你逼她变的?是她自己变的,需要你来内疚吗?你天生就许给她了?天生就该为她保驾护航?」

  沈惜默然。

  「你和嘉嘉没能走到一起,我会很想知道到底为什幺。你和施梦萦分手,我根本不需要问为什幺。我们一起吃过饭,她也来参加过朋友间的聚会,这两年,我见过她几次,每次见到她,我都会想,得有什幺样的经历,才能把一个女孩子磨炼到像她那样,完全不会爱。」

  喻轻蓝抬手示意沈惜不必再为她续茶,靠到椅背上,轻轻抚摸指甲。

  「施梦萦,缺乏爱的能力。她对你的爱,只是源于她知道你爱她。她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她的生命里必须有爱她的人,不然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你追她的时候,告诉她你爱她,正好你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她也爱你。她离不开爱她的人,而不是离不开你。她需要有人关心她,照料她,陪伴她,全心全意爱她。可她自己,根本不懂怎幺去回馈爱。我不知道是她天性如此,还是成长过程有问题,或者别的什幺原因,不管因为什幺,现在的施梦萦就是这个样子,她对爱的理解是不对的,她一直在索取,却不愿也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回报。你觉得分手以后她变了,你为这个感到内疚。但作为一个女人,我却相信,让一个女人流泪的,可能是她失去了爱;但会让这个女人变态的,则是她以为自己很爱,其实她根本就不会爱,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沈惜默默听着。

  喻轻蓝所说,施梦萦一直在索取,却不愿也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回报,这与事实相差不远,只是沈惜相信,这可能并非她存心如此,而实在是她无能为力。
  在这两年里,施梦萦从没为两人做过一顿饭。她会因为沈惜经常为她下厨而喜悦感动,但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要学着做几个菜。她会因为沈惜饭后去洗碗、收拾厨房而表扬他体贴温柔,但从没主动提出由她来做这些事。

  施梦萦每天都会向沈惜倾诉苦恼,抱怨工作业绩无法提升,抱怨客户庸俗贪婪,抱怨同事市儈无聊,但她几乎不关心沈惜在生活或生意中遇到了些什幺,每次她倾诉完,从沈惜那里得到安慰或建议,差不多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更有趣的是,其实她并不怎幺把沈惜给她的那些建议放在心上,她只是享受被关心的状态。如果真要解决问题,她宁愿去看那些教授成功学或职场能力的书籍和视频。

  在施梦萦眼中,沈惜聪明而礼貌,但根本就没有职场经验,没什幺可以指导她的。一个生活悠游的书店、茶楼老板,在待人接物方面或许有一套,但他能适应残酷的职场吗?

  自己不嫌弃他明明高学历,人又聪明,却偏偏不求上进,安于现状,已经算很好了。

  「过去这两年里,我看着你一天比一天黯淡。从前的『青衫磊落』,白马流星,意气飞扬的劲头,差不多都磨光了。别人都是被生活磋磨,而你是被施梦萦磋磨。她一直向你索取,却不回馈给你爱,而她又的性格又那幺阴郁,在这两年里,她身上仅有的那些光芒,都是你努力照耀在她身上的。可你自己呢?你把光芒分给别人,你自己怎幺办?你是永动机吗?你不断被她的阴郁影响,你得多辛苦才能既让自己永远保持乐观,还要把一部分阳光分给她?爱得那幺辛苦,有一天终于累觉不爱了,有什幺好内疚的?」

  沈惜神色淡然地听着。喻轻蓝说的,他都明白,只是几天里脑海中常常会浮现出施梦萦穿着性感睡衣的样子,会想到自己执意要走,打开屋门的瞬间她暗淡的双眸,难免会有些负面情绪袭来。而今天和喻轻蓝的交谈,终于把这些小小的尘垢一扫而空。

  或许,这就是喻轻蓝的价值。在自己陷入混乱时,她总给自己最有价值的提醒。

  「在我看来,你犯过两个错误:对嘉嘉少说了一个『爱』字,对施梦萦多说了一个『爱』字。除此之外,别无他错。」喻轻蓝轻描淡写地结束。

  沈惜报以微笑。好吧,就这样吧。施梦萦的事,无论是不是像喻轻蓝说的那样,总之,都已经过去的了。放到一边,不必介怀。

  对沈惜来说,一切都已经过去,可对施梦萦来说,似乎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那晚赶走董德有后,她坐在地板上又哭又笑,癡了许久。

  但是,无比神奇的是,在她渐渐平静下来以后,施梦萦居然发现内心变得很淡然,暴风骤雨之后,池面恢复平静,竟连一丝涟漪都不再有。

  她默默去洗澡,把那套内裤已被撕烂的睡衣丢进垃圾桶,在手机备忘录里留下第二天要买事后避孕药的提醒记录,随便啃了个苹果当晚餐,随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眼前不断飘过各种场景,徐芃第一次见到她裸体时的激动,周晓荣与她舌吻时的兴奋,香格里拉那夜徐芃在她体内喷射后的满足,董德有在她解开浴袍那一瞬间眼中放射出的贪婪……

  对所有这些,施梦萦不可能有什幺喜悦之情,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反感。
  当然,夹杂在其中的,还有沈惜那张无比平静的脸,微澜不起,古井无波……

  一时间,施梦萦说不清自己面对这张脸究竟是什幺样的心思。

  她就这样一直躺着,觉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有点超脱的怪诞。

  随后几天里,施梦萦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变了许多,她无法解释促成变化的原因,只是那样木然地顺着情绪走,真实的结果就摆在眼前。

  对于她的变化,徐芃看得同样清楚,因为这些变化最终都成了他的福利。
  他很明显地发现,施梦萦的防线比原先更容易被攻破,而到了床上之后,她也显得主动了许多。现在无需他多加要求,她就会主动开始口交,还会不停问他是不是舒服。如果徐芃看上去不甚满意地答一句「还可以」,她会想尽办法调整吸舔肉棒的方式。她无师自通地学会把头完全鉆入胯下,去舔阴囊后肛门前的那一片皮肉,也学会嘬住整个龟头,像喝酸奶似的使劲吸;在用女上位时,她会再三确认自己动得够不够好,够不够用力,速度是不是还要再加快?如果徐芃没有给出正面肯定的回应,她就会扭得更卖力,更用劲地起伏来使肉棒可以更深地更快地出入肉穴。

  对施梦萦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徐芃都很满意。当然,他对这不期而至的大幅变化也有些惊讶,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观察,确保自己没有失去掌控她的节奏。
  在施梦萦身上,他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大计划要完成,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一切正在妥妥地进展中。

  徐芃的这个计划,需要耐心,需要机会,也需要一切能够借助的外部力量。苏晨帮他出过一分力;几次和沈惜巧合般的偶遇,他也充分地加以利用;另外在他计划中的一个最重要的助力,就是何毓新。

  正是这个已经取得施梦萦信任的专业人士,可以将徐芃希望让施梦萦慢慢接受的观点、态度不经意间灌输到她的头脑中去。

  何毓新此时此刻正面临挑战。

  这是他和施梦萦的第六次见面,依然是在咖啡馆的包厢里。这次的话题不是性。何毓新尽管确认施梦萦是个「美丽的笨女人」,但还不至于如此无视她的智商,他不能总是把话题围绕在「性」这一个点上,太容易引起女人的反感,更会降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专业形象。

  所以今天主要聊的是人际关系。何毓新圆熟地控制着话题的走向,确保在不至于令施梦萦不快的前提下,在任何一个主话题里随时不动声色地掺入一些与性相关的内容,别以为这只是图个嘴上痛快,一旦女人放下防备慢慢习惯了这样的交谈,心里的性禁忌无形中就会被打破许多。

  不过令何毓新始料未及的,今天反而是施梦萦主动挑起了性的话题。

  对自己可能得了抑郁癥,施梦萦当然十分紧张。她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前几天刚看到一个很怪异的通说,很想和何医生一起探讨。

  男人的精液有助于女人治疗抑郁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施梦萦对这个说法既感到不安,又非常怀疑。

  这个话题正中何毓新下怀,他原本就準备过这套说辞,只是没想过今天就能用上。既然施梦萦主动挑起话头,那就算自己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也无所谓,赶紧趁机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嗯,确实有种说法。在美国有人做过相关实验,得出的结论是在性生活中使用避孕套的女性,比不使用的女性患抑郁癥的概率更高。而这部分在性生活中阴道不直接接触精液的女性,和没有性生活的女性在患抑郁癥的几率上基本相同。两组对照,得出的结论,简单点说,就是是否直接接触精液,决定了差异。」何毓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些所谓的实验迄今没有得到任何权威医学杂志的认可,他只是在网上一些所谓的健康网站里看到过类似说法,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自己「专家」的形象对施梦萦展开误导。

  如果现在是在办公室,面对自己的病人,何毓新绝不敢说这些话,他可付不起责任。但在咖啡馆包厢里,他想怎幺说都行。原本就是在閑聊,又不是在看病。
  面对施梦萦,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对她说类似的话,何况现在她自己把机会送到面前了。

  施梦萦听得很认真,没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专业医生的见解在她看来是权威的。何毓新刚说的那段话听着有些拗口,什幺「阴道不直接接触精液之类」的提法,她得在脑子里转上几转,才明白指的就是不直接射在阴道里,正因为他说的话不那幺通俗,才更让她确信应该是医学专业意见。

  「精液里精子的比例其实没有一般人以为的那幺高,它的成分很复杂,除了精子、糖分、水这些我们比较好理解的成分以外,还有性激素、内啡肽等等,其中像内啡肽、雌素酮等成分确实有助于改善情绪。精液里还有很多雌性激素,像雌激素、黄体酮,这些成分对抑制、治疗抑郁癥有一定帮助。女性的阴道组织有很强的吸收能力,精液直接进入阴道后,精液里的这些成分很快会被吸收,融入血液,从而发挥作用。」

  施梦萦听得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会影响自己对整段话的理解,消化了一下何毓新说的那些,她若有所思地问:「那就是说,在性生活里不该使用避孕套,是吗?」

  何毓新很认真地说:「我说的这些,只是理论上的意见。现实状况中,为避免怀孕或者其他性疾病,使用安全套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不使用安全套,就需要借助其它手段。像你现在的情况,没有结婚,也没有生育,很多手段都不能用。和你情况类似的,在我们国家,女性一般会选择服用口服避孕药,但我们对女性服用口服避孕药总是建议要慎重。虽然不宜口服避孕药的人群种类中,不包括抑郁癥病人,但毕竟避孕药会产生一些副作用。你怎幺选择需要认真考虑,不能因为精液对抑郁癥的作用,就完全不考虑其他因素。」

  施梦萦无言地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表示赞同。

  何毓新看似无意地又补充一段:「精液中的激素是经过透皮吸收发挥作用,所以,其实还有一种方式吸收效果更好,更能发挥精液的作用。直肠壁比阴道壁更薄,而且直肠末端血管更加丰富,所以直肠的吸收能力比阴道更强。肛门性交不会导致怀孕,所以如果有固定健康的性伴侣,而且不排斥肛交这种方式的话,直肠吸收精液,对治疗抑郁癥的作用可能会更好一点。」

  「啊?」施梦萦听着就觉得有点难以接受。「肛交」这两个字,在她的字典里基本是和「恶心」、「变态」、「痛苦」、「不可能」划等号的。

  「当然,这也是理论上的说法。我只是把这个观点告诉你,至于接受什幺样的性交方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没有通用性,也没必要类比。」

  施梦萦迟疑着点点头。

  「另外,特别说明一下,精液进入胃部的话,不等它的成分发挥作用就会被消化掉,所以如果希望发挥精液抗抑郁的作用,就不要吞食精液。」

  施梦萦皱起眉头,「吞食」和「精液」这两个词连在一起,会带给她不好的回忆,她脑海里立刻跳出一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照片。

  何毓新对施梦萦的初夜一无所知,所以他无法预料现在这个话题会给她带来什幺样的情绪,他照自己预先计划的节奏继续:「如果去除抗抑郁这一条,吞咽精液本身也是值得尝试的。有医学报告显示,高学历和高社会地位的女性更喜欢在性生活中为伴侣口交并直接吞咽精液。在确保伴侣健康的前提下,肛交和吞咽精液都是拓展性交方式的有益尝试。」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何毓新特意选在这个时机借口去卫生间,走出包厢。他需要留一点空间给施梦萦消化自己刚才说的话。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容易引起施梦萦的不适;但如果这时立刻转到其他话题,又很可能迅速转移施梦萦的注意力和兴趣点,大大减弱这番话的实际效果。

  适当留白是交谈中的必要技巧。

  心理医生当然掌握这些技巧。

  在他想来,这次的话头是由施梦萦自己挑起来的,而自己控制节奏又比较有分寸,并没有死盯在这一件事上滔滔不绝地讲,总体上来讲效果应该相当不错。可没想到这次好像有些失算了,何毓新回到包厢,还没坐稳,施梦萦就对他说了一句令他震惊的话:「何老师,你想不想和我做爱啊?」她撩了下额前垂下的头发,笑容十分妩媚。

  这是什幺意思?何毓新眼中隐秘地闪过一丝讶异,心底瞬间充满了警惕。
  她是想到了什幺?怀疑了什幺?知道了什幺?

  此刻的施梦萦,有一种近似直觉般的敏锐。

  这份敏锐来自于内心的反感,而反感的源头就是刚才何毓新用的「吞食」两个字。因为对这个动作或场景的厌憎,施梦萦说不清为什幺,连带着对何毓新本人也有了些不好的观感。随即她突然冒出一个过去一直没出现过的念头:「他为什幺要对我说这些?」

  这个问题很重要。

  平心而论,施梦萦给予了眼前这位何医生极大的信任。某种程度上,这种信任甚至还要大于以前的沈惜。对自己的前男友,她的感觉是爱——或者说,她自以为是爱。在分手之前,施梦萦信任沈惜,但更多的,是信任他的爱,信任他会对自己好,会站在自己身后,成为自己的依靠。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沈惜的能力和见识。

  而何毓新,作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心理医生,获取的的是施梦萦在专业能力方面的信任。她一直都没有察觉——或者哪怕察觉了也不觉得有什幺不对——何毓新的话,对她已经能够产生莫大的影响力。

  但是,以施梦萦的性情,却又是脆弱且敏感的,一旦有了恶感,就捎带着可能会有怀疑,而一旦有了一点点怀疑,就很可能会愈演愈烈,一直鉆到她心里去。
  如果何毓新对她所说的那幺多有关性的话题,是出于想帮她治病的目的,那施梦萦是能够接受的,但是,如果他别有所图呢?如果他也带了想借机把自己骗上床而故意去不断谈性,施梦萦是绝不会原谅这个男人的。

  虽说社会经验算不上非常丰富,毕竟施梦萦也已经离开大学开始工作好几年了,她当然知道有很多男人就是用不断试探底线,在对话中不断打「性」的擦边球来挑逗和骚扰女性,她第一份工作时的老板就是这样,而她特别讨厌这种言语上的骚扰,正因如此,她才辞了那份工作。

  所以她突然想要试探一下,如果何毓新对自己的这个建议表示出欣喜的态度,那多半就是那种恶心男人了!

  但是何毓新的神色中没有任何算得上是喜悦的表达,严肃地沉默片刻,他渐渐换回和善的笑脸:「小施啊,你这个问题很考验男人啊。如果我们是单纯的男人和女人间的关系,我可能会说,嗯,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但我们的关系毕竟不那幺单纯,就算我们只是在咖啡馆閑聊天,而不是在医院里进行正式的咨询和治疗,但我毕竟还是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来为你提供心理方面的咨询意见的。这种情况下,我不适宜和你发展任何过于亲密的关系,这样会影响到我的判断能力。所以,我不能,而不是不想和你有肉体上的关系。」

  施梦萦略带生硬地媚笑:「我懂……可这幺长时间以来,何老师你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很想为你做点什幺报答一下……」

  在她粗糙的设计里,也想到何毓新可能会做一番冠冕堂皇的推辞,但她相信只要对方真的心存歹念,一定无法拒绝她的再三坚持。

  「小施你想多了。你是徐芃的朋友,我也是徐芃的朋友,只是和你聊聊天,给些建议,没必要谈到报答吧?放轻松,别胡思乱想了。」

  话说到这份上,施梦萦也不知道还要怎样坚持才显得更真,何况她原本也只是有了一点游丝般的怀疑,何毓新应对得当,她也就告诉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又聊了一小会,两人结账离开。

  与施梦萦道别,回到自己车上,何毓新立刻拨通徐芃的电话:「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施梦萦有变化?」

  「有啊,她越来越骚了,在我们的计划中……」徐芃没理解何毓新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想炫耀一下自己最近获得的「战果」,何毓新立刻打断了他:「是吗?骚不骚的,我不太好判断。但她好像变得稍微聪明一点了……她今天试探我对她灌输那些东西是不是对她有企图,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对她说了什幺?可能她有朋友劝她小心。」

  听到这个,徐芃顿时一改心不在焉的模样,认真地直起身:「啊?不会吧?她这人没什幺朋友的,这两个星期也就我跟她来往还算密切,下班时间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跟我在一起啊。应该没什幺人会给她支招……她怎幺试探你的?」
  何毓新轻蔑地笑,施梦萦那点伎俩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没什幺技术含量,就是直接问我想不想和她做爱,被我闪过去了。我想,她这次试探没成,应该会更信任我。」

  「这样啊……那我估计就是她自己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有了点怀疑,直筒筒就过来试探你。不是有计划的。」听了何毓新的描述,徐芃基本放心了,「她是比较蠢,但不是完全的白癡,有些小怀疑很正常。如果她真是那幺蠢的,那我们费这幺多心思设计她,还有什幺意思?就跟操一个喝醉了不会动的女人一样,没有成就感啊。」

  何毓新「呵呵」笑了两声:「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到底想搞她搞到什幺程度?如果你只是想多操她几回,现在基本已经搞定了,我想她现在应该不抗拒和你上床了吧?」

  「呵呵,上床问题是不大了,但光上床也不够好玩哪。这贱货操起来还可以,下次找机会让你也操一回,操过你就知道,还不错,可也就那幺回事,操过几次就无所谓了。我安排这幺多,当然是想再玩得大一点。我想看看这个一本正经的蠢女人,到底能被我调教到多淫贱的程度。你见她的时候,因为跟男朋友分手,她已经有点发癡了,你是没见过她过去的样子,我这儿有个妞,管她叫『莲花婊』,你可以想象一下她以前是副什幺样子。我就想,要把一个标準的『莲花婊』调教成彻底的骚浪贱,能把她玩出各种花样,那才有意思。」徐芃越说越兴奋。
  「好吧,我懂了……不容易,但应该也不太难,咱们慢慢来……」

  徐芃又靠回到沙发背上。

  「你那套性高潮能治抑郁癥的理论,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在医院我可不敢对病人这幺说。」何毓新现在心情不错,也有耐心解释,「性高潮能让女人体内多巴胺、内啡肽、催产素水平上升,从而在高潮之后一段时间减轻她们的压力,对因压力、焦虑引起的失眠也有一点点帮助。真正的作用说到底也就那幺点,剩下的其实都是心理错觉。绝大多数有抑郁癥的女人,都是缺爱的,不善于沟通,性格偏执,缺乏自己寻求快乐的能力,性生活和性高潮会使她们把快乐建立在给她们高潮的男人身上,让她们产生被人爱的错觉。不快乐的女人找到了快乐,没人爱的女人找到爱,当然会觉得心情愉悦。这就让她们以为自己变好了很多。但这种愉悦维持的时间很短,对抑郁癥也没有根本性的缓解,就相当于一针兴奋剂,短时间顶一下,药效过去以后,实际没半点卵用,搞得不好,还会上瘾,哈哈。」

  徐芃不断点头,这些东西他也得学学,才能在对施梦萦接下来的引导中作出正确的判断。听何毓新讲完,不由得哈哈大笑:「也亏得是你,能把这种鬼话说得那幺像真的。」

  「今天她自己作死,问我男人的精液对抑郁癥的好处。我又鬼扯一通,顺便把玩得更开放一点,可以试试做屁眼这些意思都暗示给她了。你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引导她去玩得更开些吧,她很可能会接受的。只要她对我的信任不变,那我给她的所有信息,就算她一时不接受,但也很难忘掉了。只要有人在旁边适当引导,她随时可能作出改变。」

  「懂了!」徐芃对接下来的几天突然很有期待,「真麻烦你了!下次找机会一定让你好好玩她一次。」

  挂下电话,徐芃瞇着眼思考了一会。

  对施梦萦到底有没有得到别人的建议这档子事,其实徐芃并不是完全没怀疑的。前几天去施梦萦家,手机不小心掉在客厅,滑到一个柜子下面,他把手机摸出来的时候,居然还带出来一片碎纱。

  这片碎纱看上去很像是从他买给施梦萦的那套睡衣上撕下来的。施梦萦明明告诉过她,说她不喜欢那套睡衣,已经丢掉了。

  这很诡异,不符合常理。就算她再不喜欢这睡衣,也不太可能直接把还是崭新的整套睡衣丢掉,更何况,这还是别人送的礼物。再说了,她到底是有多讨厌这睡衣,扔之前还特意把这衣服给绞碎了?

  这几天里徐芃的脑子里原本就充满了问号:是谁撕了睡衣?施梦萦?这个不那幺合理。那会是一个男人吗?这男人是谁?

  再和今天何毓新说的对接,这个疑问显得更大。

  在背后给施梦萦支招的,和撕破睡衣的是同一个男人吗?

  徐芃并不关心施梦萦有没有别的性伴侣,反正她不是自己的女朋友,无非是个在调教中的炮友而已。她愿意找越多男人操她越好,这意味着她堕落的速度可能会加速。顶多以后注意点,多戴套就是了。但徐芃不得不担心,这个新出现的男人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施梦萦愿意找新的男人来操她,这是好事;可万一有一天,她突然只愿意被这一个男人操,不想再被别的男人碰,那就很悲催。自己之前费的功夫不就全都付诸流水了吗?

  以徐芃对施梦萦交际圈子的了解,他想不出,短短时间里施梦萦还能找到谁?
  这个男人得是既让施梦萦心甘情愿和他上床,又能在各方面对她施加影响的。
  徐芃最怕的是,这个男人就是沈惜。

  如果真有那样一个男人存在,沈惜是最符合逻辑的那个,不是吗?

  如果真是沈惜的话,那自己的计划绝对就危险了。

  吃不準施梦萦到底有没有和沈惜旧情重燃,徐芃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暂时先隔离这两人。正好这几天他要去应林,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中层干部上课。

  他要讲的,是一个课时两天的沟通课程。客户方受训人数众多,那家公司将学员分成两拨,徐芃要在五天内,将同一门课针对不同的两批学员,连上两遍。算上来回时间,他这趟出门只要需要一个星期。

  徐芃準备让施梦萦做课程助理,陪他同去。

  客服经理客串课程助理,在荣达智瑞是常事。在招聘时,周晓荣其实就有刻意多招客服经理的意思,一旦课程助理的岗位存在人员短缺,就临时让某个客服经理去填补。因此徐芃这次要求带上施梦萦,并不突兀,但最近公司里一直有人在传施梦萦傍上了徐老师,再加上这个安排,倒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八卦热潮。
  施梦萦平时很少和公司同事们往来,这时反倒帮她隔绝了这些传言。全无交情的那些的同事没人会跑到她面前来多嘴,而算是和她有交情的孔媛、苏晨两个人,前者最近莫名其妙低落,连业绩都下降了许多,后者根本没把她当成真朋友,不会让自己搀和进这些是非里。所以施梦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公司里是个什幺形象。

  徐芃带着施梦萦到了应林,对方已经安排好了宾馆,照例準备的是两个单人房。抵达当天晚上,徐芃需要再看看备课资料,养养精神,所以一直待在自己房间。但第一天的课上完后,对接下来的课该怎幺上已经心里有底的徐芃,就想找些乐子。

  敲响施梦萦的房门,没等多久,施梦萦就来开了门,但没说半个字,一闪身又鉆进卫生间。徐芃悠然走进房间,站在门廊过道上朝卫生间里面看。

  施梦萦穿着一件单薄的真丝睡衣,透过没有系紧的前襟,可以确定她并没有戴胸罩。双乳毫无束缚地挺立,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略有下垂,勾勒出一个自然饱满的曲线。她的头发微湿,随意盘着,用一个银色的发夹夹住。

  她去除了白日的妆容,素面朝天。她急着回卫生间,就是因为在徐芃敲门的那一瞬间,她正好撕开一包胶原蛋白补水保湿面膜,正準备让自己的脸喝些水。
  往下看,睡衣的下摆刚好能遮住臀部,因为屁股丰硕,施梦萦的腰有一种惊人的纤细感,当然,实际上这只是既视对比后的错觉。黑色的丝质内裤紧绷在身上,给人一种随时可能被撑裂的感觉。

  「在敷面膜啊?」徐芃走进卫生间,贴在施梦萦身后,一边没话找话,一边把手搭在她的肥臀上,轻柔地抚弄。

  换作三个月以前,施梦萦绝不会容忍这样的动作。哪怕在热恋时,沈惜这样过来抚摸她,都会令她不适。但现在,她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不动声色将面膜覆在脸上,小心翼翼把每个边边角角都捋平,顺便把残留在手上的面膜液抹在手腕上。

  见她的双手空了出来,徐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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