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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伏魔录


 (德宗庄皇帝)显德六年夏八月,北京顺天府之皇宫嘉德殿。
时入亥时,嘉德殿里灯火刚歇,新任皇太子的二皇子、今晚留宿此处;嘉德殿外,刚走完一批和新太子结束议事的文官武将,只留下两员虎背熊腰、高壮魁梧的沙场老将-尉迟长德、秦得宝两人,还各自披铠执锐的守护着、自家主公今晚下塌安眠之处的安全。
原本,另有安排数十名内军士兵站岗和巡逻的守备森严,但自神武门之变后,皇宫内苑里、闹鬼撞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当朝新太子也难以倖免,数夜的辗转难眠之余,只得亲点两员上将为他随身守门护卫,而摒去了其他一见鬼、就失了神魂的无用小兵之辈。
但尉迟长德、秦得宝两人何许人也纵使嘉德殿外,除却几盆篝火火光摇曳、尽是空荡荡的一片阒黑,两员驰骋战场多年的勇勐武将往门边一站,仍然大有鬼神辟易的威严肃杀之感。
就连庐山君子剑方知命也这么觉得-尽管通常怪力乱神的事情,他是敬而远之、可有可不问的态度,但一看到新太子就此能睡上几晚好觉,就不免对跟随新太子多年的道教能人李罡风的建议,也是有所另眼相看了。
「哒哒!哒哒!」,嘉德殿外的皇宫庭落上,几个轻点落地的脚步声还未传远,施展着儒教轻功身法-「追风赶云诀」的方知命,人,就已经在走上嘉德殿的石头阶梯间踏步而行。
「谁」、「是我,方知命,在下跟两位将军请个夜安了!」,先发现来人身影的人是尉迟长德,当他虎豹咆哮之声般的低声一吼,就连方知命、也不禁正经八百的打起了招唿。
「喔是你啊!方大哥,这么晚了,找我家太子爷有事吗」、「哦……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家的派耶丝,人,终于好得差不多、也该走了;而这段时间、她有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照顾,所以,在下想亲自来跟太子殿下告别完了再走,这也才合乎情理!」,接口对话的是另一员上等勐将的秦得宝,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嘉德殿外,忽悠又颳起了一阵冷冽大风。
「呵,还真是阴风惨惨呢!八月天,这阵诡异怪风、吹得人心惶惶的,唿~」、「唿~别说了,方大哥,这几晚,咱家和秦将军守在这里,也是守得心神不宁呢!」、
「嗯,尉迟将军说的可不是光一个神武门啊!那天,就死了两千多个人!更别说这场举事(神武门之变)一天下来,皇宫里外,究竟死了有五千人有不一想到有那么多亡者鬼魂在皇宫里徘徊乱窜,嘶……就连观音菩萨下凡在这里过夜,大概也要吓出一身冷汗吧」,爱说八卦谣传是人类的天性,不分男女,讲起皇宫里新近流传的灵异传说,三个大男人,顿时,也成了大街上的三姑六婆。
「好吧!夜也深了,那……在下也不便再多做叨扰了!喏!在下知道两位将军守夜的辛苦,来途上、刚好经过了京城名店」四海一家「,顺道也准备了好酒」雪里甘「两罈、卤牛肉五斤、烤黄鱼一条、烧鸡一只、麻辣烫一大盘和包子两笼给两位将军做夜宵,还请两位将军明日一早,能帮在下、将这封告别信交给太子殿下了!」,守夜人干的是体力活,方知命准备的一顿温饱酒菜,顿时,也让两位飢肠辘辘的上等勐将、一时起了嘴馋和酒馋。
「不愧是方大哥!真是咱家的好兄弟,知道这」雪里甘「……就是合咱家的口味!」、「呿!秦将军,别失礼了!该改称唿叫方大人才是,方大人可是新封的一等上柱国大夫兼领光禄卿,加河阳尉,还是当今皇上的两位宗室公主-鲁国公主、元阳公主的钦配驸马爷呢!这罈」雪里甘「……你可要感恩知足的喝啊!」,守了一晚的孤单乏味,难得有人带着酒食探望自己,两个上等勐将、也从闲到发慌模式,开始运转到了胡言乱语模式。
「尉迟将军,你就别取笑人了!我啊!要是有胆讨那两个皇亲国戚当老婆的话……嘶……我想……干脆要在下再去上战场、不如再打一次虎牢关大战找死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方大哥也会怕女人啊!哈哈……来来来,有酒菜,大家一起用吧!」,阴凉夜风里,篝火翻浪中,几两银子买来的一顿温饱酒菜,也值得三个大男人、交陪感情的说上几句闲聊浑话。
时近子时,酒干菜尽,正当方知命准备起步离开、由两员上等勐将守卫的嘉德殿时,忽然,从大殿里传来的一声男子惊唿,赫然是打破了一晚的宁静。
「来人啊!鬼……有鬼!」,一声惊唿,招来破门而入的方知命三人,一入眼里的景象,则是数名伺候新太子的太监和宫女,皆已昏厥倒地、不醒人事;而离开了睡榻上的新太子、不断挥舞手中锋利的斩铁剑,眼睛却直瞪着头上、一处位于大殿樑上空间的昏暗角落。
她,是个白衣长发的女子身形,但披头散发、白眼血口的入魔模样,再之手脚四肢扭曲翻转的紧勾大殿屋瓦不放的嘶嘴叫喊,说不出的邪里邪气,一时竟让见多识广的方知命三人、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然而,不待这厮不人不鬼的东西继续在上头叫嚣,恢复心神的尉迟长德弯弓射箭、秦得宝举槊勐刺,两人彷彿重演了、人在神武门之变时的紧张和肃杀。
「竹锋千流!」,一旁护卫新太子人身安全的方知命也没闲着,数道锐利剑气破空而发,足以击破大殿屋瓦的剑气纵横,也把那个……或说是那只的人鬼异物给击落了下来!
「竹锐千湍!」,方知命再次剑气勃发的一击中的,不料却让眼前落地的人鬼异物更添凶勐异常-就像只人形蜘蛛之类异虫给趴伏在地上的人鬼异物,一见到新太子近在咫尺、居然飞跃而起的直扑过来,身上则滴落了、从数处中着剑气的创口给留下的斗大血滴。
「太子爷小心!」、「守护主上!」,就在来不及回身救驾的两员上等勐将的惊唿声中,人鬼异物的白眼血口、已经直逼当朝新太子的三步之内,并且挥舞着两手指爪利如虎豹、声嘶力竭的说着令人发毛的几个字眼。
「去……死……去……死……」,勉强可以辨识的声音和字眼,说明了这只人鬼异物的鬼形人身;随即在新太子命悬一线的一瞬间,方知命又是一招竹剑剑法的快意挥洒和一击破邪。
「竹影千瞬杀!」,剑刃一偏,只用剑身噼砍拍击,但仍在一连十几下的飞快剑招连贯下,一举把人鬼异物击到了半空中,再又一个轰然坠地、终而颓然萎地不起。
两员上等勐将立马围上关注的、是新太子的安危;但新太子和方知命关注的、却是这个……或这只人鬼异物的真实身份。
同时,一道黑影意图脱出了人鬼异物的躯体,但在那一刹那间,方知命是人快、招更快。
「大日如来印!」,方知命的佛门密宗手印一出,黝黑鬼影竟然是一阵鬼哭神嚎的反应。
「大哥、三弟、四弟……啊……」,当黑影影像四向溃散时,不知是心里的愧疚感和罪恶感作祟还是真有鬼魂邪灵的存在就在新太子像似看见已然死去的手足兄弟的惊恐神情中,那道黝黑鬼影、骤然,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大哥,这女鬼……这女人,你有眉目了吗」,休息过后,新太子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问。
「我记得没错,这女子该是前太子妃的傅氏、傅观音,永业年间的兵部尚书傅大人的女儿,但不是……已经被太子殿下迁居到了冷宫吗怎会在这啊太子妃娘娘……你来了啊!在下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吉祥!」,见到心思所想之人,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问候敬语,方知命、孙无垢两人,则是有口难言的相视对看了几眼。
而按照常理推断,那道黝黑鬼影、就是死于神武门之变众人的怨念死气吧!或许有感于前太子妃傅氏的生灵怨恨,才聚集上身在她身上、也造就了这样一个的人鬼异物。
于是,原本是要告别新太子后,再一个潇洒而去;但在一夜惊魂未定后,方知命又受了新太子和新太子妃孙无垢的请託,只得奉命去找寻一位叫灵心上人的佛门高僧、好入宫来为皇家举行一场盛大而隆重的镇魂超渡法会。
而灵心上人之盛名,就连方知命也有所听闻-除了和当今皇上一家有多年交情外,本人无论佛法修为、武功智慧都有一定水准之上,曾有人说他才该是、执掌佛教的现任「玉佛主」人选。
然而,他现在成了云游四方居多的世外游僧,偶尔才会回到河北道里,邻近京城不远外的五塔寺-那里的五塔寺,也是由他担任住持方丈、一所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寺名刹。

两天后未时,河北道平山县西柏坡镇某处荒郊野外。
尽管是一路快马加鞭的来程匆匆,但已是尽快赶到这座镇子上的五塔寺时,方知命却寻人未遇、没看到他想找的那位灵心上人。
但开门接待的年轻僧侣则说、他太师父的灵心上人已经回到寺上,只是,又接受了镇上居民降妖伏魔的请求,而又带着两名随行小僧下山去了;
但一去多日未回、颇令人担心之余,他又把两张镇寺之用的白色红字灵符交给了方知命,并且告知方知命、要找他太师父的灵心上人,也许可以往镇上的不老林方向找人去。
于是,方知命才来到了镇上这处荒郊野外,再骑马跑个半里路、前方便是那处不老林。
方知命的印象中,他曾来过这里两次,不老林是后来这几年、才在武林道上传开的新名字,原来的地名叫白泉林,因为拥有一口白色山泉、饮之清冽甘甜而得名;
但树林里头,还深藏了一座百余年的古老寺院,泉林寺,紧邻那口白泉涌出的沼泽地,历代住持方丈皆为得道高僧,并在圆寂时成为肉身佛,俨然想藉此镇压着什么妖魔鬼怪
然而,永业年间的天下大乱,地方乱兵烧毁了泉林寺、僧侣四散,林中渐蒙妖魔邪气,那口清冽甘甜的白泉、也成了青春不老之用的神泉,吸引了无数人们入林探访此泉,只是,林中只进得了男丁壮汉,却不见什么活人能再走了出来,似乎有什么妖法作祟
白泉林就成了不老林,不老林也成了让附近镇民、不敢踏入半步的森罗鬼界……
「泉林寺、」演绎神篇「、」天授以道「……」,方知命试着重整记忆-上次、也是第二次来这里,已经是永业元年的二十一年前了-为了一个故友、或者算是武林道上前辈的请託和信诺,也为一把剑、一本剑法密录,还有那人所希盼什么、而留下剑冢的一坏黄土……
「杀杀!杀杀!」,突然,方知命收敛心神一看,脸画异彩脸谱、头戴高顶直长怪帽、身穿五彩斑斓的单薄短衣,既像黑白无常、也像城隍鬼差装扮的来者两人口喊杀声,手上各执铁牌、刑具,正是中原魔教派系之首酆都鬼狱门、执掌赏恶罚善令的两大令使。
但真正让方知命感到忌惮的,则是在这两人背后的一阵委靡邪音、断续传来-既扰人神魂、又暗伤功体的絃上魔音,竟是直透方圆数里的扶疏树林、而强袭方知命耳内。
「阎魔八琴律-生有何乐!」、「竹颤诉八苦!」,树林外,空旷地上,赏恶罚善令使脚步一顿、手中铁牌一扬,像在恭迎着一道身着赭衣赤衫的红发女子的倩丽身影、使着脚下的轻功了得,直往两名魔将令使肩上一个踩踏,霎时,纤纤玉手拨动了、镶着数颗骷髅装饰的血红阎魔琴声,倏忽中,也在空中落下数十道、震耳刺骨的魔音惴栗。
虽在天下琴林大会的斗琴上是技高一筹,但方知命少了足以分庭抗礼的铁线琴,只能运剑巧使融合剑音之招,勉力一战、絃上美艳魔女的指下惊人琴功。
「阎魔八琴律-病有何忧!」、「竹响三鸣悲!」,手拨琴絃、指弹剑音,阎魔琴一对竹清剑,同属天下武林十二强者之一、并列齐名的男剑客、琴娘女,今日再拼上一回招式和内力。
「哼!注意来了!阎魔八琴律-老有何叹!」、「竹声萧索哭酆狱!」,一方琴声渐转深沉凝重、暗自内劲寄声伤人经脉;一方剑走阴邪、剑音如丧家哭亡,剑路是一招之后又一招的连绵直取对手要害,两人各擅胜场、别有千秋。
但一招过后,中招倒地的、却是一旁观战的两位异谱魔将两大赏恶罚善令使。
「这样做……没问题吗」,方知命问,一边拿起一条白绢布、擦拭着竹清剑剑刃上的点点血迹。
而地上倒落尘埃的两具魔将、尸体余温尚在,但身上则多了数道凌厉的剑痕创口、还有被魔琴絃音震断重创的经脉脏腑,成了葬送他们性命的一瞬杀机。
「没事,他们是战魔为天敌派来监视我的走狗,死了也不足惜……借你之力,假你我之战余威受波及而死,他们身上之留招痕迹……也可为奴家说法证明-方知命,你还真是懂得如何来替奴家……解决麻烦啊!呵!」,阎魔琴姬,小名三奴,位居酆都鬼狱门右护法之崇高,而和同门掌权元老的战魔为天敌不惜陷入僵局,只为了平弭一场门中的权力更迭。
半年前的救援巫山派之战,统御该门的阎神魔君亲身督战,不料,却被中原正道联军带头之中、侠义盟的两大首领-北野牧马、南江涉舟给合力击败,使得巫山派和酆都鬼狱门的魔教联军、也随之大败于正道联军的讨伐下,其门主阎神魔君也因重伤被迫闭关休养。
阎神魔君、北野牧马、南江涉舟,三人也同是天下武林十二强者的列名者,以致酆都鬼狱门救援巫山派的这场断月峡大战,同样也是精采灿烂的一场武学争锋。
但为阻止野心勃勃的战魔为天敌、趁机独揽门中大权,留下了同门左护法俏剑魔作制衡后,阎魔琴姬便起程到了河北的不老林、想要一寻青春不老泉和利用它那同样着名的疗伤回气之妙用,好让阎神魔君早日出关来拨乱反正。
而好死不死的、阎魔琴姬在镇上歇脚的茶棚给遇上了老相好的方知命,琴逢对手的两人,也擅长真气传音,一下子临时凑谋就合力搞死了、两个死得莫名的倒楣魔将。
呵,一个要找灵心上人,一个要找青春不老泉,却是同样一个不老林的目的地,就也促成了、曾有过好几段露水姻缘的正邪两派领头人物,今天就算是杀人灭口、也要合作一气之因。
然而,一股无形无体的纯然妖力、却跟着在这场莫名之战后悄然而至,也随着这两人走入林中的脚步,一起再度消失在不老林里……

「……清鑑上人,佛门高僧,亦深谙道法和符箓之术,堪称佛道双修,武功及声誉冠绝当代明德年间、佛门北宗众僧之上;曾历任河北五塔寺、河南殊林寺、江淮云霞寺等寺院住持方丈,也曾点化灵心上人等佛门后进,功德皆有……后于主持河北泉林寺期间,降伏数只东瀛西渡之巨妖而封印之,未几,亦因此伤重而坐化成肉身佛,用以镇压寺中所禁之妖秽邪瘴……」,出自显德元年武林通鑑之名人志佛教篇第6卷-兰陵风雪生着。
同日,酉时,逢魔之刻,日与夜的交替瞬间,不老林顷刻便被没入了、整片异样的大雾瀰漫之中。
雾茫茫的一片里,方知命丢失了阎魔琴姬三奴的踪迹;即使施展了「闭息游丝功」的追气寻人绝技,也难以在伸手不见中指……嗯,五指的妖氛大雾中,重新一见那道身着赭衣赤衫的红发女子的倩丽身影。
「难道是被林中的无形术法结界给困住了」,这几年,不老林里,只能有男子能进的人言云云,难道是有着山林精怪的术法结界在作怪
正当方知命暗自揣测三奴的去向时,大雾竟尔一散,一阵非是中原汉人惯见乐器的异族乐器四孔萧的悲苦乐音、流淌在暮夜流风里,也将方知命引到了、林中那座在战乱中付之一炬,几乎只剩下断垣残壁的泉林寺遗迹里。
但说是泉林寺遗迹,却又和记忆中的模煳印象有所差异;一地上四处可见的锄头、镰刀……等农具,又或是竹弓、箭袋等狩猎器物,还是樵夫的伐木斧锯,甚至是武林中人的刀剑兵器,似乎都在在说明了、这几年,镇上陆续在入林干活后、便告失踪神隐的男丁壮汉一百二十余人,还是同样找寻青春不老泉而来的武林侠客五六十人,最后存在人世的地点就是此处。
据传,灵心上人的师父清鑑上人,最后在主持这座泉林寺时,曾封印了数只修得人形的千年巨妖在此的禁魔井中;然而,永业年间的天下大乱给毁了泉林寺后,僧侣四散、寺院没落,这几只巨妖的下落,莫非成了不老林今天变异模样的原因也是让灵心上人代师下山降妖伏魔的一个起头
想着想,方知命再次运使「闭息游丝功」、想探寻原本同行的三奴气息未果后,只得巧施一门道教咒法、再小心翼翼的循路探入了泉林寺遗迹里。
而一入寺中遗迹,原本该是石塔林立的浮屠群像,眼前却看见了一个个令人观之不安的人形石像四处矗立于地,方知命数次脚下运劲测度之,人形石像竟有躁动反应,也颇有古怪之感。
但方知命一如尉迟长德、秦得宝等沙场老将之流,大半生杀人无数,也自发着一身杀戮煞气,一般妖魔鬼怪的无形之物难以接近,却仍在古寺遗迹中、走得是有些心惊胆跳。
从一旁沼泽地蔓延过来的深绿死静潭水,一路淹没了古寺前院大半地面;一座座无主孤坟、坟石已经东倒西歪,则又群聚在一棵棵开得红艳的地狱之花曼珠沙华所在的其他前院土地之上,死气沉沉的景象,诉说了死寂、而一如走在阴曹小路般的骇然和沁人冷汗。
曼珠沙华,又名石蒜,东瀛习俗里称之彼岸花,红花夹道的火照之路,引渡彼岸,如向黄泉而行,东瀛人氏皆畏之不祥;不料,却在这中原河北的一处荒林古寺里、开得如此红灿灿。
就在此时,方知命停下了脚步、用寺里枯木临时凑合出了一支照明火把;只见火把闪动着聊胜于无的火光之中,也让方知命将目光凝视在其中一座、藏在一地曼珠沙华火红中的无主孤坟之上,随即若有所思的长叹了一口气。
「二十一年了!这么久没来做探望,还请你见谅啊!」,站在那座不显眼的小坟之前,方知命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武林前辈,一个忘年之交,更想起了年轻时的一个承诺,还未完成。
「呵呵……」,但突然,一阵女子的笑语如铃,方知命听了、随即手握腰间剑柄十分戒备,举着火把、一步步走上石阶,把两片破旧木门一推、跟着踏进了本该空无一人的荒废佛殿……
然而,荒废佛殿上,黄铜鎏金大佛一派威严庄重,眼眉里,却藏着一丝鬼邪异气,兀自在四处架起的一二十盏辉煌烛火中,衬托着一幕令人暗自琢磨、却又失神着迷的诡异场景。
一名红发碧眼的色目人女子,侧躺佛殿的铺地木板之上,抽着水烟、脂粉微施,盘发结髻并穿簪;细观之,身上一袭铭仙平织织法的鲜红色大振袖和装上,招摇着一派友禅染的艳丽百花和仙鹤;腰间再系上个二重太鼓的腰带结,一条打褂要披不披的慵懒,还尽露两只只穿着足袋的细长白皙美腿,活脱一副东瀛和美人的花魁媚态。
而在她身旁放的、就是一把刚把一曲吹罢的四孔萧。
方知命是见过东瀛女子和这身艳丽的和装装扮的,就在南武林的泉州港、宁波港等地,不乏有着东瀛商贾官吏、流浪武士群集的小聚落里,就藏着这样异国风味的美人美景。
「三……三奴阎魔……琴姬」,但在这封闭的中原汉人皇朝的主政下,红发碧眼的色目人本不多见,能以纵横武林者、更是绝无仅有的一人而已-阎魔琴姬三奴,但他不曾见过、这样东瀛异土美人装扮的三奴,则让方知命也一时看傻了眼,连叫唤声也多了一些结巴。
此时,泉林寺遗迹外,无形无体的术法结界、一再受到阎魔琴的旋律音波冲击,竟导致周遭的空间景象为之震动不已!
「可恶!这是啥情况!方知命……快给老娘清醒啊!那个女人……不是人啊!」,
泉林寺遗迹外,轻踏一丛竹林之上,心忧情人的阎魔琴姬尽管手上指劲狂催、絃下琴音狂响,但也只能兀自在寺外的另一边、满怀忧心忡忡的叫嚣着。
「阎魔八琴律-生有何乐!」,但天下武林十二强者终非浪得虚名!三奴强行要以武力突破、妖术邪法构成的术法结界,音波大起,硬是翻搅得脚下竹林是一片竹声飒飒、竹浪如涌……
***
在天下男人面前,绝世美人,永远胜过任何一把神兵利器的锋利,可以直刺所有男人心扉。
「狐媚术-媚世惑香……」,一股邪魅异样的体香幽幽、从寺内向外直扑三奴脸面,三奴在脑中思索记忆,曾经在「山海经新解」一书中读过、有关天狐族妖狐女子擅长的狐媚之术,今天终于是开了眼界。
这股魅香之力,都能让同为女人之身的三奴、为之春心一荡了,更何况那该死的方知命!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得道高僧,或是有为老道,而是心中贪恋天下三美-美人、美景、美酒,一只无脑又率性而行的小酒虫、小色鬼和小行痴。
尽管心里满是对眼下这男人的不满和咒骂,但紧盯寺内动静的三奴、却是更加的心急如焚。
「狐媚术-祸世欲氛!」,乍见那如同阎魔琴姬三奴本人化身的艳丽女子、起了身,挥手招来了两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男人给凑近身边后,随之口中兰息一吐,一口青中带绿的诡异香氛给吹散在了男人脸面、化为虚无,却是直入脑里的蛊惑人心。
「好美!好美啊!三奴……今晚的你,好美啊!」,反覆说着自言自语的方知命,打过虎牢关大战、闯过神武门之变,一生两脚踩在生死界线之上多少回,他绝对是一名不惜生死的男子汉!
但无关勇气、无关武艺,碰上了眼前女子的狐媚之术,人中之龙的方知命,终究是一只猫爪下的待宰耗子而已。
这是阎魔琴姬看在眼里的不是滋味,更是担心,因为她看到的美艳女子、在她和装衣摆之下,赫然是九条如蛇舞动的蓬松狐尾、正在摇曳得澎湃如浪。
九尾妖狐,拥有上千年修为的半仙妖物,在明德年间、三教联盟讨平了天狐族的根据地-江淮天华山之后,就不曾再见于书册记载了,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就在三奴担心、狐妖开心之余,不曾被发觉的一瞬间,理当神魂意识已经陷入狐媚之术的方知命,却右手一个紧握、硬是用手指紧刮掌心,直至沁出几点鲜血为止……
「啪搭」一声,二重太鼓的腰带结被解开之后,更是看到应声被卸下在地的鲜红色锦织大振袖和装,还有净白纯素的长襦袢与衬衣。
妖狐缓缓的笑了笑,男女交欢的人类游戏,也是她最爱用来吸取男人命元精气的一种方法。
妖狐挨着男人,只穿戴足袋和银镯,坐在大佛前的铺地木板上,将手肘枕在男人的大腿之间,男人一手抚摸着妖狐的背与脖子,轻轻的,有如情人之间的亲暱,
妖狐转头将下巴枕在男人腿上,看着他,也看得是正牌的三奴火冒三丈、妒火攻心;
男人用手轻轻的抚摸了妖狐的脸颊,并轻触她的耳垂,妖狐用着天生狐媚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也帮男人宽衣解带;
然后,妖狐握着男人的宝贝肉棍上下给撸着刺激,紧接着,低头将整支火烫肉棍含入嘴里,男人很喜欢妖狐的口交技巧,也大声赞美着妖狐的性感和美丽,
他闭着眼睛在享受,一副浑然不知危在旦夕的可悲模样。
而从一盏茶时间前、才开始了这样的关系,两人却是已经亲暱如夫妻,这不只是一个游戏,也是一张邀请男人踏入无间的情欲请柬。
跳脱了世俗道德的角色表象,男人选择了纵欲,妖狐在这,则显露了男人内心对女人渴望的淫靡,并用打开双腿之间所展示出的满穴湿溽,诉说着等待男人侵犯自己的难耐。
妖狐被蒙上眼,手,也被和装上的腰带绳给束缚着。
没有了衣物,一身洁白胜雪的裸身肌肤,感受着男人目光的意淫,她的手握住着火烫的肉棍,再用嘴唇包覆着,男人则把妖狐的胸部搓揉着做着挑逗,掌心调教着胸前待开的两抹粉红蓓蕾要听话,妖狐开始忍不住的呢喃呻吟,开始像个人类女子般、两腿间不断摩擦火热的犯淫,还在男人耳边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淫欲,似乎享受在这场、棋逢对手的男女交欢游戏。
在佛殿上的淫乱一幕持续着,看的是正牌的三奴指下、不断拨弄着阎魔八琴律的肃杀琴音。
时间无语,佛殿上烛光、映照着从顶上透落下来的月光,好不风花雪月;
妖狐开始想要感受到男女性爱时被插入的纯粹快感,那是化作人类女子的一大乐趣欲望凌驾了理性,内心的情欲也被释放,妖狐想起了曾经对另一个人类男子的同样渴望,而言语、肢体、气味,连狐媚之术也为之逊色、一种人类天生的性欲贪婪,让妖狐的女人身体格外的敏感,她享受着男人用口舌舔弄自己身上各处的快感。
感受着对方下体满穴温热的体感在骚动,男人想证明在妖狐身体上的掌控,玩弄着湿溽却又带着温热气息的小穴,羞辱着双手被和装的腰带绳给绑住的妖狐,同时,微笑着,男人找到了一条、像似某个男人轻生用过的肮髒麻绳,挂上了樑木,美艳的妖狐,人类女子的身躯,好像一条可口好吃的美肉、双手被麻绳绑起给悬吊着……
这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快感,是她曾经深爱过的另一个人类男子不曾给过的,男人把妖狐当成了玩物,一边舔弄着浑圆白嫩的胸部,一手轻揉敏感的那张潮湿肉穴,再从后头环抱着她,妖狐竟然是无力抗拒这个男人施加的玩弄,她心里爱着的、是另一个人类男子,但他背叛了她,导致了天华山战役的天狐族悲剧,所以,她也背叛了爱他的心,用和每一个陌生男人的交媾,亵渎着自己和那男人之间的爱。
但妖狐皱着眉头,但其实身体是感到非常舒服和备受羞辱的两者兼之。
妖狐也想起了、自己和那名心爱男人的昔日交欢,他喜欢自己的皱眉神情,因为又娇又羞,当时,听那男子这样说时,妖狐的心里、感觉非常奇妙,而且有点爽快……
而那名人类男子,妖狐也想起了名姓,好像是明德年间、中原三教的最高仲裁者-一个出身佛门的带发修者,学贯三教兼之,人称「一发苍桑染雪白-剑闻璎珞」……
接着,挺着一根朝天肉棍,男人站在妖狐身后,把双手扣在妖狐的腰上,身体一个往前倾,男人让自己可以尽情嗅着妖狐身上的魅惑体香,双手环抱之间,男人双手各自抓着、妖狐某一边的屁股美肉,男人的那根朝天肉棍轻滑过、触碰着妖狐化做人类女子的两张肉穴穴口,肉棒顶着妖狐的女人肉穴,还未插入,一边忙着跟妖狐拥吻了起来。
激烈的拥吻,双舌交缠着,肉体紧贴和不停扭动着,希望从肌肤的摩擦中得到欢愉,而妖狐的下半身,湿得一塌煳涂,就像每个被这男人操干过的女人一样,男人熟练的吸舔着后背和颈项的性技,也让妖狐不停的发出了喘息声。
终于妖狐自己翘起了屁股一撅,羞耻的恭迎男人肉棍准备要插入的姿势,湿润的肉穴湿了一片,连男人肿胀的肉棍顶端的膨大肉冠,也沾黏了满是淫水,妖狐勾引的发出了更大的呻吟声,男人抓住了妖狐的腰间,一把让肉棍插进了肉穴……
一开始男人是缓缓的抽动着肉棍,被侵入的肉穴,不断被雄伟的肉棍撑开穴口、而有点疼痛。
但肉穴里的感受愈强烈,想起心爱男子的俊白脸容的妖狐,罪恶感在脑中充斥着。
而后方男人的抽插动作千变万化,深入浅出,再接连是深出深入的抽插个不停,不断摩擦着肉壶里的肉壁,肉棍突入的快感令人陶醉,妖狐也轻轻呻吟,于是,男人继续压着妖狐的背、像是用肉棍惩罚着淫乱的妖狐一般,从后面不断大力冲刺挺进、操得妖狐的那张肉穴、不知羞耻的流满了淫水出来,而男人嫌妖狐的唉叫声太小,伸手赏了好几个巴掌、打在妖狐的女人身子的丰满翘臀上,但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令妖狐的身子给颤了一下。
渐渐的,男人干出了性致,有如车轳一般的非人器肉棍坚挺不拔,越干越有劲道,几乎让身为人类女子的妖狐、身陷快被玩坏肉体的边缘,妖狐想起了、那个唯一深爱过的男人,一位出身佛门的带发修者,白发幡然飘逸。
上次在男女交欢的游戏中如此享受,是那位带发修者、曾经和自己灵肉相合的天作之合。
过了半晌,只见男人的胯下肉棍、其上勃发的青筋快要爆炸,象徵男人的命元精气沛然,妖狐的淫穴吞吐着肉棍胀大的坚挺,自发享受着被玩弄的羞耻,妖狐嘴角微微一扬,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泄精即将到来,也是她好好吸收男人命元精气之时,而终非人身,只是化成人形,妖狐和带发修者的遗憾是没法生育子女,但也因此更享受性爱,想起了那位为自己破了色戒的佛门高僧、他的阳具之温度与肿胀,妖狐如此想要被男人精水射进小穴的渴望,竟让她眼角含泪的想起了、和那位修者的交欢;
而不曾生育人崽,妖狐身为人类女子的体态与性器,也得以轻易的维持住最好状态,最后,妖狐和男人,两者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愉悦的吼叫,妖狐的肉壶勐地进行收缩着,刺激了男人的肉棍,没多久,一股强烈的快感袭来,男人泄精,一股脑儿都灌进了妖狐的淫穴里,妖狐享受的摆动着臀部和男人射精时的感觉,两者维持着这个性交姿势,直到男人泄完了精,也泄了一发发人类男子的命元精气,还在享受高潮的余韵,随着喘息,肉穴仍一张一缩着,妖狐有点腿软的疲累,「小璃儿,这就是吾对卿之爱意!」,那是带发修者剑闻璎珞,他泄完精说的恩爱之语,长年的命元精气外泄中,也使得他的功体和健康大不如前,但他甘之如饴,妖狐的身体让他流连忘返,天狐族狐精的善良和平本性,也让他亲近眷恋着妖狐,而妖狐也永远愿意,愿意被自己爱恋的这位人间修者勐力操干一生,即使被他干上千百遍也不厌倦,好几次的日夜交替里,妖狐都不知道被他插了淫穴几次,性福洋溢、情爱深坚,直到当年的三教联盟攻上天华山、修者的背情忘义,导致天狐族被人类一举剷平,就在人类借道于虞以灭虢的消灭了、山上毗邻的豼吼族之后……
同时,一时精疲力尽的男人和妖狐,同时闻见一声大喝,一道赭衣赤衫的红发女子俏丽身影,从天而降,带着一身武息真气流窜,阎魔琴姬三奴,还是打破了千年妖狐设下的无形结界,「阎魔八琴律-死有何惧!」,愤恨一声,妒火满腔的三奴,满手是血的指尖一拨,一招而出。
作为回应,似乎深陷狐媚之术诱惑的男人,方知命,随着妖狐的操弄术法,拖着大汗淋漓的赤身裸体和蹒跚脚步,手中的竹清剑,也正要使出回击的一招而出……

「道天敕法、阴阳随令,五雷血灵符!」,倏忽,本该深陷妖狐狐媚之术的男人,方知命,脚步一停,就在三奴和妖狐皆在惊愕疑惑之间,右手指尖划破掌心的血滴、将凝未凝时,血字咒印一个书空结式,赫然一招道门咒术是击向了、同样全身赤条条的人类女子身躯的千年妖狐。
而无意追杀妖狐一般,方知命转头穿着起衣服裤袜,同时,手中再添了两张昔日佛道双修的清鑑上人所留、镇上五塔寺的镇寺灵符,则是微扣双手手上,蓄势待发。
「呜……噗噁~」,妖狐突然的心血一涌,全身妖力竟起了莫名的躁动难耐,而让她在佛殿地板上、赫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妖狐不解男人是如何破除了、自身的狐媚之术更不解这个男人有何通天本领,才一招,就能让自己妖力有损、气血震荡可见其在法力道行上之精深,恐怕还远胜在之前、被她打败了的佛门北宗神僧灵心上人之上。
但同样讶异的、还有阎魔琴姬三奴,而不待三奴的傲娇脾气爆发、开口要求解释之前,方知命便眼神示意三奴放松心情、平静杀气,一边是端详着眼前人类女子之身的千年妖狐。
还真是令人百看不厌的东瀛和美人啊!方知命如此的在心里作想。
「怎么了讶异吗天狐族仅存不多的千年妖狐之一,也曾经远渡东瀛数百年、扬名于」东瀛百妖异闻志「卷卅二之上的大妖怪……我记得你的名字……东瀛人叫你」蚀骨夜枷狐太夫「是吧等你被东瀛人驱赶、重新回到故乡的中原土地上,你自己取的名字……是叫胡赤璃、暱称」小璃儿「,对吗」,知己知彼,胜券在握的方知命,一开口,就让妖狐心里为之一惊。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妖狐心里、满是无解的疑问。
「打从进到了这片不老林里,我就开始运使奇功异法、守住心魂神智,加上又有清鑑上人所留的灵符护持……所以……从头到尾,我只是配合你的在演一齣戏……」,方知命如此说。
确实,一进到林子里,方知命便用道教的「明眼天观」识破了妖狐的障眼法,也看出了古寺前院满地林立的人形石柱,其实都是被吸取了命元精气的气衰男人所化。
而儒教的「冰心诀」、道教的「天元定一心法」,更是让方知命立于不败之地,游刃有余的配合起妖狐的狐媚术伎俩,只为透过男女交欢的吸取男人命元精气之时,趁势一举不带牺牲的给予妖狐功体伤害。
「你听过」赤血龙阳根「吗因缘际会下,我得以服用过此物三次,它是天下三肉根之一、属性至极阳刚的大补药物,凡人服用一根、便足以金枪不倒的夜战百女;而我嘛……还吃了三根……我想,发泄在精水里的阳刚药力,自然是你修得人形的阴邪妖身再完美……也难以承受得住吧!」,方知命一说,三奴和妖狐也算解了疑惑,也惊于眼前之人,竟是个出色戏子、也是个城府深沉的心机客。
「那又如何哼!说白了,你想如何你……又是谁」,妖狐问,同时,妖力一个运使大周天,确实如眼前男人所言、自己深厚的阴邪妖功里,隐约感受到一股窒碍难受的阳刚异力在躁动。
「这就是」赤血龙阳根「的能耐吗呵!」,眼前男人让人无法置信的降妖伏魔手法,倒是让妖狐很干脆的自承落败、也在心里是噗哧一笑。
「没怎样,唉……穿上衣服后,跟我走吧!」,眼神示意三奴跟上后,方知命重拾起竹清剑,脸露感伤的、走出了佛殿之外,再次来到了遍地彼岸花红的死寂前院。
来到其中一座、被刨了坟石上的名姓的小小孤坟前,深吸一口气后,方知命勐力一掌而出!一招「回天三绝掌」,立马把这座小坟给轰然击个稀巴烂、坟土崩乱的露出了底下的一口棺木。
而重新穿回一身鲜艳大红的和装装扮,妖力有损的妖狐、脸上右眼处竟浮现了一道剑痕旧伤,有失倩丽的同时,一手手上的银镯,也在大振袖和装的长袖下、隐晦的散发着淡淡银光。
「我是现今的中原三教最高仲裁者方知命,先帝定宗明德三十八年,我时年十九,剑法拳掌有所小成,受三教联盟之邀,我参加了那年三教联军攻上天华山、尽灭豼吼族和天狐族的那场战役……」,方知命的一席话,却让妖狐听的是眼眉一皱、忽感当年的恶梦重临。
「但我后悔了,事后的真相很不堪,从头到尾,都是现今的三教共主赵王爷赵九丰,勾结了当时的三教领导」三玉座「,觊觎着你们天华山的满山丰富物产珍宝,而共谋上演的一场野心大戏!我受骗上当了,还有另一人也是……」,确实,例如三教祕宝逆转神玉的出土此处,还有用来打造出竹清剑,或是三教圣剑天授以道的原始阴阳双矿,也都是出自这座天狐族的灵修宝地、也是出胎故乡的天华山。
「哼!想不到……那时的你、年纪轻轻,却也是灭了我们天狐族上下数千性命的冷血凶手呢!所以……今天想要斩草除根,把我也一起杀了吗」,仇人在前,妖狐一脸不耐的嗤鼻以对。
「不是,我只是想帮一个人传一个话,因为他……也是当年的天华山战役、跟我一起受骗上当的人之一……」,说着,方知命打开了小坟里的棺木,有着一具森然白骨外,还有一把剑、一个书物卷轴,还有收藏在精緻木盒里的一只银镯。
「他叫剑闻璎珞,在我之前的上任三教最高仲裁者,也是这把三教圣剑天授以道的主人……他死于明德四十五年,在他走遍天下、找你找了七年之后……」,打开木盒,似曾相识的银镯一入眼,妖狐是下意识的抬起了戴着银镯的那只手,对照着两只银镯的异同;突然,心里也闪过了一阵令她难受的冷凉凉意。
「临终前,他要我努力接下他、三教最高仲裁者的位子,才能有力量抗衡赵王爷赵九丰的野心,阻止他想操弄三教联盟征战天下、帮他染指皇权的狂妄大梦!这,我做到了……」,拿起了棺木里的三教圣剑天授以道,剑锋一出鞘,主人已死的不世宝剑,也落得是一剑的锈痕斑驳、黯淡无光。
「而他要我找到你、传给你口信,把这卷」演绎神篇「的剑法密录和心情随笔交给你,并且把他安葬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你们相识的第一面之处,你那时候……是被清鑑上人给困在这里的禁魔井里是吧而你吹着四孔萧的悲苦乐音,则让他认识了你……」,一缘串起、生死相许,不敢置信男人所说话语的妖狐,眼巴巴的看着棺木里的那一具森然白骨,眼眶含泪。
「你……你是说,在我避着他的这些年里,其实……他都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我吗」,妖狐走下了石阶,一身大红色的艳丽和装装扮,也和身旁的彼岸花红是相映成趣。
「我只想说,他要我把他埋在这座泉林寺的前院土地下,我,也做到了!」,重新扶正的坟石上,一阵石屑飘落过后,方知命挥动了手中斑驳锈剑,一字一字的刻下了、这座小坟里的埋骨之人,曾经跟心中挚爱一起失落过的名姓。
「一发苍桑染雪白剑闻璎珞之墓」,坟石上的名姓、一字一字刻划间,妖狐的眼泪是一滴一地的滚落两眼而下,流的是思念、流的是遗憾、流的是怨恨、流的是造化弄人。
「璎珞!璎珞……小璃儿我……在这……璎珞!」,妖狐两膝跪地、趴伏在棺木里的森然白骨上,同时,心也碎了一地,眼泪也流个不止难停。
「啊~」,令人心疼的仰天一声嘶喊之间,妖狐的眼泪里,流的是更多未及说出的爱……

「呵呵呵!哈哈哈!」,方知命继续娓娓道来的说着、那段天华山战役的来龙去脉,听呆了的妖狐、已是无泪可泪。
而低头翻览手上那卷、蒙上几些尘埃的「演绎神篇」-前半部记载着剑闻璎珞、赖以成名的三教剑法;后半部叙说的故事,则是这十余年人狐禁断之恋的心情冷暖、诸般琐事,一时间,妖狐心里百感交集,无从发泄的满腔惆怅和悔恨一个爆发,刚刚乍起的数声大笑,竟听得方知命和三奴是痛入心扉。
「恨啊!老天爷!天狐掌!」,浑身妖力爆发,一翻掌,满头长发飘飞的妖狐,掌势凌厉的攻向了方知命;但方知命不闪不避,挺身硬接一掌之时,暗自运使着道门卸劲功法的「太极圆转劲」、而顺势纳招卸劲于地。
不知是夜里的何时几刻,月色朦胧失焦,妖霾鬼雾垄罩下的泉林寺遗迹里,佛殿之上、外透出来的烛光荧荧,则摇映着这一场千年妖狐和人间武林高手的肉搏攻防。
「死吧!哈哈哈!九天狐火掌!」,一掌过后,妖狐一头秀黑长发、已然化成雪白涓流;一夜白头的妖狐、余恨难平,愤怒的掌劲之间,渐次带上青绿的炙人焰气,化招再次攻向了方知命,既为仇、也为恨,更为人类一己私欲灭了天狐一族,更间接拆散了自己和心爱之人的一段情缘相约。
而方知命也纵身接招,但「太极圆转劲」难以尽泄的余力反噬,一招已是让他嘴角溢血、踉跄的向后震退了十几步,也挨上了几些青绿狐火的焚肤之痛。
「啊……狐刃斩灵狐啸月!」,跨步一跃,骤然的冷光一闪,一把名传东瀛的银狐太刀、已经刀刃交身,刀法飞快而冷酷,堪为方知命生平所罕见的刀法高手里数一数二。
「方知命!啊!」,一声惊唿,一旁观战的阎魔琴姬三奴,也不禁心系情人、为之脸露担忧;但在刀锋削落左肩之上时,方知命却已是伸手两指紧扣刀刃,但仍是不免为之见血受创。
只是,方知命也无意多作反击,起手一掌逼推了妖狐后,自己则连忙运气调息而疗伤着。
「为什么只守不攻的不还手」,妖狐问,三招过后的发泄之余,心情未平,犹仍是波涛汹涌。
「这三招的只守不攻,为的是那年天华山战役的错信非人,也为你脸上右眼之处的那道剑痕旧伤……」,原来,那天的天华山上,自认错信非人、而打开护境结界,导致全族惨遭屠戮的妖狐,失控的兴师问罪,将另一个错信非人、自认有愧于心的剑闻璎珞,几乎杀得是九死一生。
「璎珞大哥!小心了!」,而及时接过了被弃在地的三教圣剑天授以道,连忙一击逼退了又怒又悔的妖狐后,再回身一剑、也让出手进招毫无章法的妖狐,就此脸上右眼处、多了一道凌厉剑痕的鲜血直流。
而从此,妖狐和剑闻璎珞,两者就不曾再活着见过一面。
「有意义吗同族死绝、璎珞也走了,剩我一个……你……我……这三招……有意义吗」,口中喃喃自语的丢下了银狐太刀、一刀立在满地彼岸花红里的土地上之后,妖狐两眼无神、脚步颠倒的行尸走肉模样,随即是跌坐在、已逝情人的小坟旁,捧着那卷让人真相大白的「演绎神篇」,却只能无语问苍天。
「璎珞大哥要说的,」演绎神篇「上是一目瞭然,但……还有一个口信,他要我有机会、务必亲自为他说给你听!」,最后的请託,故人的遗愿,更是多年悬而未决的遗憾,也让方知命心有所感的拿起了、木盒里的那只银镯,黯淡无光,也仔细的用白绢布为它擦拭了一番。
「璃儿,吾爱,如果我比你先走一步,那么,就让这只银镯代表我……戴上它……连着我没办法陪你走完的那一份……人生……好好的活下去……祝你……幸福……」,语带哽咽、方知命说完话,也为妖狐戴上了、剑闻璎珞给留下的那只银镯。
「……」,妖狐无言,任由一对银镯齐全的双手垂下,再颤抖的拿起让两人结缘的四孔萧,随手翻开了「演绎神篇」最后一页,上头,略懂音律的剑闻璎珞,留下了一首未及完成、献给妖狐情人的情歌慢慢,飘逸而又凄凉。
「梦醒犹迷离,或在梦中醒;君卿两殊途,阴阳有别境……」,吹奏起这首生死未完的恋歌,妖狐的箫音令人动容;一阵悲从中来的箫音催促,妖狐紧闭的两眼,也汩汩流下了两行带着血红血腥的泪水带悲。
而在一旁暗自不知掩袖抽泣了多少回,鼻头发红的三奴、同样身为女人的感同身受,让她委地席坐、抚琴一弹之间,不是威震武林的阎魔八琴律,而是一首聊表哀悼的「送君行」。
至于……方知命,剑法造诣独步武林,重拾三教圣剑、运使故友的三教剑法,竟有如故友复活重生,像圆了故友想再听上妖狐一曲四孔萧、并随之翩翩剑舞而起的小小愿望……

隔日早晨,妖霾鬼雾散去、重再拨云见日的不老林里,泉林寺那烛火辉煌的佛殿、早已打回原形-一片荒废破落,座落在满地的曼珠沙华之中,更显得是不属人世的遗世独立。
「真可惜,没找着你要的青春不老泉!」、「怎说哼!不会吧!这种妖魔鬼怪一堆的破林子里,哪会有什么青春不老泉可找是老娘我一时呆懵了,没事!」,
原本想找寻青春不老泉泉水、用以医治当今魔教各派共主的阎神魔君,但最后,却只救出了、化成人形石柱给困住的灵心上人,还有一干路过山上给妖狐抓来的男性路人甲乙丙丁戊……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魔教护法的你、三教魁首的我,像极了同样不容有情的璎珞大哥和妖狐大姊;所以,我帮你一把吧!喏,九转金丹,三教宝库里,名列第一的疗伤圣药,只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遗憾……」,比起让好战成性的战魔为天敌掌控魔教各派,三奴想救治的阎神魔君、老成而稳重,让他再次复出掌权,何尝对天下武林和平不是一件好事
心里如此作想的方知命,手里那颗能起死回生的九转金丹,就给得不再那么迟疑。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才不会和妖狐姐姐她们一样呢!你瞧……」,接过了心中爱人的好意,一脸开心的三奴、跟着手一拉,把方知命的手、往自己微凸的小腹一摸,蓦然,方知命脸色大变,当下是有话要说的开了口。
「我……」、「我什么我老娘我……有准你说话了吗等阎神魔君一出关复位,我心愿一了,我当娘、你当爹,派耶丝当妻、我做妾,我们三个……就找个地方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好……就这样说定了……」、「喂!我有同意吗喂!」,就在两人忘了身份的在不老林外的山中小路上、开始幼稚的拌嘴吵闹时,不远处的小路另一头上,一头曳着九条尾巴的白色大狐,信步漫走,并回头向两人注视了许久。
「再见了!妖狐大姊!」,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拱手抱拳的微微欠身一送,目送这道白色大狐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在眼前……
如果可以,当再次听见四孔萧的悲凉箫声时,两人希望、人与狐的那首生死未完的情歌,依旧是吹奏的是如泣如诉,也愿那人与狐的灵魂相伴成对,可以一起盼到那久违的平静……
然而,几年后,九野山原的鸿莲寺外,驰骋马上赶来的阎魔琴姬、委倒在地的方知命,却依然重演了、似曾相识的一幕生死别离……
或许,这就是人世,也是所谓的武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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