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罗肿
将军战死!
恶耗在第二天即传入京城。
“什幺我不相信。”
母亲日野富子根本就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身为掌管天下的将军,怎幺会战死呢”
她只是一笑而过。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下令将传令兵押下土牢中治罪。
最初的报告,是在寅之刻——也就是破晓时分传来的。
富子每日高枕无忧,总是要在晌午后才肯起床。
春天的早晨又特别适于睡眠。
她一向放纵自己,但是想不到一向唯命是从的侍女依旧将她吵醒了。她心中有些悻悻然。
然而除非是有严重的消息,侍女才敢叫醒她。
(将军战死!)
她听见这个骇然的报告,却连眼皮都没有轻颤一下。
“难道会是真的吗”
“真是吓人——”
七名侍女在低低地交头接耳。
“也许真有这幺一回事——”
“你不要道听途说!”
“也许那名传令兵是六角的手下,明天我一定会好好地审问他!”
说话的人,正是甲贺的石女,她的两个丰腴的乳房像冬瓜般左右左右幌蕩着。
“我对审问年轻的男子,最有一套了……嘻……”
“咍哈哈,石女!我一想到你的手法,口水马上就要流出来了呢。”
当她们正在荒淫地戏谑着,石女伸过手去抚摸侍女们的白嫩皮肤,马蹄声却阵阵响起。来人的马儿似巳狂乱,凌乱的蹄声传人每个人的耳中。
侍女们面面相视。
这就是第二个传令的使者。
也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侍女们普经见过的义熙近卫。
“请向娘娘报告,将军巳遭不测……”
他说完,就乏力的倒在石阶下。
脚腿上、衣衫上,甚至一头乱发都染上如涌的鲜血。
“啊!这是真的吗将军真的已经……”
“为什幺不早一点向我报告……”
“我不敢去向娘娘说……”
“还是拜托静香去报告吧!”
侍女们唯恐富子怪罪下来,互相商量,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那一个被公推的侍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向富子的寝宫。
富子正睡眼惺忪地起床,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侍女,不禁好奇地用眼角扫向她。
“金十郎来报告……说将军巳遭不测。”
富子一听,旋即回答:“连金十郎都来了。小尚(义熙)那孩子玩笑也开得太大了!是不是你回答我呀!他是不是在恶作剧”
富子中气十足,大吼一声。
这一定是个天衣无缝的谎言!这一定是谎言,她在否定所有的可能条件。
义熙到战场上去了。
然而无情的战场,对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和五十岁的中年老翁是没有什幺两样的。而且对富子这般长年居住在深宫中,足不出户的女子而言,异乡的战场无疑是个遥远如梦的往事。
前年九月,当义熙率领六万余骑出征时,她担心得无法进食安眠!
她慢慢地憔悴瘦了。
可是历经一年半的时光,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中,富子渐渐地觉得安心了。
于是她的心情开始转变,总认为义熙只不过是长期出游罢了,等他玩倦了就会回家的。
“小尚……他……居然战死了……”
富子如触电般坐起。
“死亡”对她而言,是如此不切实际啊……可是……
至少存在她体内的母性告诉她,她的儿子——应是天下万物中距离死亡最遥远的人。
突然的死讯带给地无限的沖击。
“难道是傀儡一族的人……在作怪……”
钩幻也斋的疑虑,在她心中苏醒。
“为什幺尽向我呈报这种恶耗呢……”
延寿他们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吗
在义熙的阵屋中,甲贺一党曾派出两人加以保护。
这或许是富子的习性,从不对事情深思熟虑,却只相信事情到最后总会乐观成功的。
“这一定是小尚的恶作剧……我不相信……”
富子的双颊沾满了断线的泪珠,她转过身子对侍女哭诉。
小尚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啊!
而且这不仅仅只关系到“母爱”,义熙一死,她这个“女将军”的地位,当然就会跟着动摇。
(要怎幺办呢……)
她的心中起了阵阵狼狈的、不安的波纹。
她凝身而坐,却感觉如居针毡中,慌张失措。
好似这般锦绣被褥、金雕牙床会突然破一个洞,而她会身陷其中似地。
她位在这豪华的宫殿中,只要稍稍踏出一步,下至民众、上至公卿,无一不对她卑躬哈腰、屈膝而跪,一副大献殷勤的模样。
宝库中贮量甚丰、宝石、布帛、金银、昂贵之物等——这都是前将军北方与现将军的亲娘所应享有的荣华富贵,这还代表她的地位及权势。
虽然她和丈夫义政之间的感情不很和睦,但是这片家业却是丈夫和儿子亲手闯出来的。
而且公卿中也以日野家最属尊荣,备受荣宠礼遇。
由于日野家和足利家在三代义满以来渊源颇深,因此日野家在富子幼时即拥有极高的权势,不知贫苦为何物。
而且在她第一次蒙义政宠召之时,心中未尝没有存着「一入侯门,身价百倍”的想法。
可是眼前她所拥有的幸福与地位,却因为一句“将军战死!”,眼看着就要烟消云散了,怎幺不叫她震憾、惊慌呢
(要怎幺办如果有新的势力将我驱逐出宫)
孤独的富子,终究只是女性,而女性本就不该掌有任何权势的。
她因长期处在丈夫及儿子的庇护下,而蒙上现实的错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人。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人入中年才会感到失势的恐怖。
(如果小尚没有死就好了……)
富子顿失依靠,就好像失去枝茎的大菊花一般。
无论颜色如何鲜艳夺人,久而久之也会凋谢殆尽。
于是富子就在春天的朝阳中,急急地赶路。
她要赶往东山。
必须立刻见义政一面。
现在,除了义政外,她无法再依赖任何人。
义政是她手中唯一的王牌。
虽然也是她抛弃的丈夫。
她一向骄慢霸道,常常破口大骂,不留余地。
尤其她生长在一个衣食不虞的富贵之家,因而养成她事事跋扈的个性。
过去她常常将义政骂得体无完肤、无路可走。
尤其是义政优柔寡断的脾气,再加上男性机能不健全,更是使她怒气沖天的原因。
可是,如今她失去心爱的儿子,只有再和义政相逢——
她从不知道,自己将会走这一步棋。
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她纵然心中千头万绪,乱糟糟地,也要适时地冷静下来,思考这一件事。
儿子既然已死,就无法再隐瞒实情。
而且就在今天,义熙已死的消息,可能传遍近畿邻近的国家了。
所谓“坏事传千里”绝对不假。
(趁这个消息还没传到东山那一位的耳中……)
她开始焦急起来!
“快点赶路呀!再走快一点!”
牛车之中持续传来富子的催促声。
“是!遵命!”
驾车的老人家畏怯地答应着,更用力地鞭打牛背。
可是牛只却无视于富子焦灼的情绪,仍然安步当车,慢慢走着。
春日的贺茂川美景,一点也无法停留在她的眼中。
终于,她遥遥地看见东山了。
义政对富子的突然造访,大为吃惊!
他本坐在二楼的寝室中,看见来人,惊愕地站起身来。
“你一定吓一跳吧!”
富子说。
两人面容神情僵硬,甚至不曾微笑,以前两人怒目相向,早就不知和颜悦色为何物了。
富子坐在门缘边,眺望庭院的风景。后面的慈照寺也就是有名的“银合寺”,其林泉之美能收赏心悦目之效。尤其是以石块搭成的上仙桥更如人间仙境,但这些却不能平息两人之间往日的沖击。
她双眼虽望着庭院,实则心虚不已。
“真美啊!你觉得呢”
义政故意试探她。
“我看这木石之庭,比花之御所更叫人流连忘返!”
“我有没有听错你该不是特地来这里欣赏风景的吧”
眼前这一位从不知低声下气为何物的女人,居然开始采取低姿势了。
“我只是在想,我们两个人年纪都大了,实在也应该在一起过几年逍遥的日子!”
“咦!你怎幺会如此轻声低语,根本就不像你往日的模样。”
“……不,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可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彼此安慰才对!”
风向完全转变了。而且是一个叫人惊异的转变。义政仿佛开始慢慢地由春眠之中醒来。
“我已经老朽了,怎幺可以再回到将军家去呢哈哈哈哈……”
他是在讽刺吗
“可是,小尚,他那幺年轻,从江州回来之后,凡事也有个人可以商量。
”
“不需要,他自己可以作主。”
“我那时候……我已经后悔了,非常需要你回来!”
“为什幺”
“我怕小尚在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身为将军,应该不至于会……”
“可是,如有万一……”
“哦!原来是这幺一回事。”
突然,义政的耳中,在风吹起时,传来一阵巧妙的耳语声。
(——这个万一已经发生了,你千万不要被这个狐貍精给骗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但是义政一时无法理解。
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虽然只如轻风吹过,却引起了无比的效果。
如果面对别的女人,他或许不会立刻听从。
但是如果是对富子的话……此刻,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来吧!淫壶!)
啊!他突地忆起。
由于有种奇怪的忍法,这个阳萎的老人居然苏醒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大人!是我呢……你到二楼来,我有话对你说。)
义政骤然站起身子。
“啊!你要到那里去”
两人谈话才到半途。
富子张着口有些不解。但是义政的耳中此刻巳听不见富子的声音,而富子耳朵中,好像传来如此的语声。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马上就来!”
是义政在说话吧
义政回到二楼,看见花灯窗的旁边,有一个老人,正孤独地拿着酒瓢饮酒。
“啊!你是……”
(你记得我吗)
原来是淫壶老人。
各位读者,想已猜到,这个扮成白髯老翁的,除了钵屋的贺麻外不会是有别人了。他单脚而立,饮着酒瓢中的好酒。而且最重要的是,义政对他的妖法十分钦佩。不,应该说十分渴慕才对。义政的身躯已经无法享受女体的快乐,所以只要瞬间,或是剎那的快感,他就不惜用一切来交换。他是如此可悲的一个老人。
“——你知道,她为什幺突然登门造访呢”
“不太清楚……”义政坦诚相告。
“因为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
“啊!你说什幺”
“义熙,他已经死了……”
“啊!这是真的吗”
“钵屋忍者决不打诳语。”
“原来,他真的战死了……”
“你马上就可以取回将军的大权了……”
“……唔……”
此刻义政的双眼流露出父亲悲伤的神情。
“我可以吗”
“你也许不行,但是……她已经向你求助了,你也必须要登场了。”
“……”
可是,义政却没有流泪。
“现在就是你取回将军之权——也就是丈夫之权的时候,她不得不依靠你,听从你!”
“——我该如何做才好呢”
在东山温和的地上,义政只不过是一具能够行动的行尸走肉罢了。
“我将传授你智慧!”
贺麻再呷了一口酒。
“首先要将计就计!”
“……”
“富子虽已闻恶耗,却故意隐瞒于你。那幺,你就应该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是的……”
“然后,你再收回将军——十代将军的头衔。”
“我,可以吗而且对于富子……”
“大人,如果你要回去,首先就要先通过富子这一关,也就是要制服她,驾驭她!”
“制服她”
“是的,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可以享受的女人。”
义政的脸看来疲倦而丧志,他摇摇头。
那是一种毫无自信的神情,他虽只有五十五岁,看来却像古稀老人那般龙钟。
贺麻的脸上浮山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要担心,我会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的”
“虽然不是很容易,但是我可以办得到。”
“只要你能……我一切听你的。”
“记住这句话,尤其是你复位成将军的时候。”
贺麻叫他躺在被褥上。义政依言躺上牙床,贺麻由革袋中抓一把粉末,散散地洒在义政两股之间。然后用火折子,点燃指尖的焰火,再用指尖燃烧粉末,接近他的下体。
那是一种刺激的搔痒感。
“你暂时先不要用手去摸它……”
说完,贺麻的身子就如一阵风般由义政视线中消失了。
义政的下体由麻痒转为灼痛,甚至发热……
“滋味如何,傀儡忍法《麻罗肿》是十分厉害的,光是那个女将军,绝对没问题……”
是贺麻在唿唤富子吗富子拉着长长的裙子,登上了二楼。
傀儡忍者贺麻一直嘱咐他不要用手抓痒,但是搔痒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接下来是刺痛,三转之后变为灼热……
对足利八代将军而言,一生远离乱世饑饿,义政的身体一直受到荣华富贵包围,对于那般的灼痛,可能是头一遭感觉到。他是那种连蚊蚋之侵都不曾经过的人。但是室町时期,民间的生活有“二虱、三虫”之说,其脏乱的程度,超出现代人的想像。而妻子富子更是姿意放纵,现代而言可能是属于“悍妻”
型的女子,尽管如此,年轻时代的富子之所以能雀屏中选,成为将军之妻,其娇艳绝美,自是不可方物。
可怜的义政,被妻子逐出禁宫,永远无法回到花之御所去,独自在东山别墅隐居,偶而也会忆起富子丰满的肉体……可是他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性无能”的缺陷。然而,非常奇异地,肉体上的无能,却丝毫不减退他强烈的憧憬,尤其在日正当中的阳光下,他的心头时常浮出女人的裸体,充满诱人的梦……
那是一具非常年轻的胴体。十四、五岁的富子,沐浴在阳光下,却比太阳更火热、更奔放……
也许她生来就稟性傲强,再加上系出名门,久而久之就将“性无能”的丈夫甩在一旁,全身的热情消失殆尽。
可是义政还是沉浸在幻想的甘美中。
现在,她得知儿子的死讯,却又来劝诱他“回家一起共渡余生”。而仪放受到贺麻的怂恿,也一心跃跃欲试,也许他真的可以夺回将军之位。
义政想着他身为丈夫的权威、将军的雄姿——
五十五岁肥胖的身体,顿时如充气般。
但那只是体力的恢复,无关于他的性无能。
傀儡忍法《麻罗肿》真能治好他的无能癥吗
贺麻在义政下体的黑色粉沫,完全没有气味。只是依着忍者敏锐的嗅觉行事。
*
那是由一种香木提炼而来,是婆罗门徒古时外出所用的药粉。
原来的材料就叫做“魔罗肿木”及“穗眹碇草”等数种香料混合而成。
后者在日本各地都可采到,而前者香木则要远自天竺求访。天竺即为印度,近时也有人说西藏亦有,但是不管何处取得,都是来源不易的输入品。
没有人知道傀儡忍者们是由何处取得药材。
魔罗——在佛教中说来,就是那鬼天魔的意思。而魔罗道即意味着违背佛法正道的邪恶欲界、道法。
焚语中也普对“魔罗”下过定义。
——此云扰乱、障碍、破坏、扰乱身心、障碍善法、破坏胜事、故名魔罗、此略云魔。
总而言之,“魔罗”与僧俗的修业持戒,完全采取敌对的立场。
在佛教上而言,对于男人的本能象征的阴茎,有与“魔”一般的恐惧,而给予魔罗的称号则是根据以下的理由“魔罗”二字在一般书中,也写成“麻良”。
——玉茎、麻良、是閑字也,俗云或以此字为男阴、以开字为女阴,其说未详……
对僧侣而言是可怕的敌人,但是对俗人来说,却是唯一光荣的象征。
而傀儡忍法秘传“不老回生”一开头就提到《魔罗肿》这正是无能者的福音。其效用正是不可欠缺生命充实感,故为“秘法”。
这种用来做药粉的香木,我们在平常的大辞典可以找到——就是“沉香”
的异名。只要将它削薄放至尾阴处,即可使男性下体肿胀,故而得名。
麻罗肿的来源真是渊远流长……
*
仪政得到傀儡的秘法,他那早已凋谢的下体,忽然肿胀起来的时候,贺麻用密音将富子唤上三楼。
富子以为有事召她,正款摆柳腰走了上来。
这是头一次,富子站在二楼上——现在的银阁寺之上。
然而,聪明的贺麻,早在她的身上植入欲望的淫虫。
往日那一个包裹在权势、名利的女人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双颊绯红如火、眼波流转,全身散发出妖异魅力的女体。
她缓缓地靠近义政的床边。
她的喉间因情欲而干渴、红唇濡湿,吐着热烘烘的气息。
“啊!亲爱的……”
义政的生命力已经苏醒,他恢复年轻时代的勇勐刚健。
女人现在鲜红欲滴的模样,更煽起他头上的一把火。
“你过来!”
义政声音中含着颤抖。
“你真美——怪不得世人称你所住的地方叫花之御所,果然人比花娇。”
复原的义政已是浑然忘我。
富子丰满的肉体终于压在他强壮的胸膛上。
他们心中的欲望在燃烧,再也无法忍耐……
久被压抑的官能,终于在她的芳唇下迸裂出火花。
长年以来,他不曾享受过富子肉体的欢悦。
现在美梦成真,她不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吗
他们的四肢紧紧交缠着,尽情发泄肉体中的恶魔。
这是一段高潮境界的陶醉时光。
女体由于过度的喜悦,竟开始哭泣起来,眼眶的随喜之泪,由她的香腮上滚滚而下。
而义政的心里只想着——(我要征服她!征服她!)
他依然坚挺着。
富子的表现是如此激烈,或许对她而言,正是驱逐傀儡忍法淫虫最好的方法。
富子胴体如波涛般摆动、颤抖,而义政开始意识到长久以往的欢喜心态——
(我将夺回十代将军的地位——)
旺盛的男体内,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动力。
魔罗肿专门治疗“无能癥”,而其他的药味——穗眹碇草,正是淫羊藿——汉语抄云、仙灵昆草、未良多介里佐,也就是“勐草”的异名,贺麻一定也在药粉中加入这一味。
义政胸中泉涌的斗争心,即是男性原始生命力的复活。
他让富子处在一种狂乱喜悦的状态中,而忘记自己已是一个五十五岁的中年男子。
他一点也不感觉到疲倦。
她似乎沉浸在性爱的刺激中。
尽情地由富子的肉体中吸收生命的精华。
富子已然湿润,她温柔地抚爱着丈夫的手掌。
“——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强壮——”她低声地说。
“不要悲伤。”
“……”
“义熙、小尚的事,你知道了吗”
“小尚”
“我早就知道了。”
“啊”
“没有关系,沙场裹尸本是武人本色。”
“啊!你说什幺什幺你居然……”
“为什幺我会知道实情是吗哈哈哈!我是何等聪明的人,若不是小尚已战死,你如何会找我商量往后的事情呢”
“是的,是……”
“九代将军既已死亡,十代将军就只有我继任。”
“啊!您难道想……”
“当然可以,小尚的事全国还不知道吧等到黎明时分,就召告天下!”
“可是还要先将小尚的遗骸运回,还要準备葬礼……”
“只要照常例,召告天下即可,就说将军因病而驾崩。接下来的继任大典,就由一条关白、近卫太政大臣负责策划……”
他抱着富子,口齿清晰地说。
他在富子体内,丝毫没有衰退的现象,富子紧咬着牙根,丰臀蠕动着。对这一个熟透的女体而言,仍是太过于沖击的举动。
富子的额头冒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她拼命地支撑疲累已极的肢体。她的耳朵、她的双眸、都无法再辨识周遭的事物。她像溶钢般的柔软,在床榻上花枝乱颤。
现在的当子,抛弃女杰的虚名,而在所谓丈夫的身边,左右承欢,成为真正的女人。
就在这一刻——
她第一次发现义政燃烧着意气的容颜。
他的声音如此明朗、他的肉体是如此热情、强健——富子第一次尝到被征服的感觉。
也因此,她感到身为女人的柔顺美德。
富子忘怀了本性——她如着魔般地享受身为女人的时光——
她的身子如一条白蛇,紧紧缠着义政——贺麻潜伏在天井,目睹这一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辉……
六角高赖的夜袭,以寡击众,力歼将军,可谓空前的大胜利。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征讨,又加上少数兵力的分散,一直无法成功地夺取钩之里。
义熙战死的消息,传偏全军,当夜——
“将军战死!”在一片吶喊声中,士兵们如同在怒涛中狂叫的小鼠般,显得军纪凌乱。不久,京中势力又增强。
“夜袭就到此为止。”
六角纷纷收起刀刃,显得有些退却。
高赖开始吹起退兵号角。
“我战胜了!我战胜了!”
他向天一吼,回马而走。
他的坐骑,腹、腿、尾巴,都染满了鲜血,它的苇毛,竟如骆宾王诗中的赤马一般。
高赖第一次坐上这匹栗毛的爱马参战,他只用腰与脚来驾驭它,一双手撑着大薙刀,如斩芋般狂乱屠杀!
原来这匹神驹,是他由钩之阵屋马廄中夺来的战利品。
过去,可能是义熙的爱马,是二岁左右的骏马。
“我胜了!我胜了!”
高赖浑身是血,受号角命令渐渐聚拢来的士兵,和追赶而来的援兵边战边走。
“羸了!赢了!”
“胜了!胜了!”
全军齐声高喊着。连鲜血淋漓的伤兵,也扶着同伴的肩膀附和着。
这是多幺愉快的退兵啊!他们从没有尝过这幺愉快的感觉。
这次的退兵,正是三年来将军远征之阵的最后战斗,六角势必深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混帐!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必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年轻的大将细川政元、老将富山政长一心想以勐军强攻,但是无论如何,战胜的军队没有退兵理由。
六角势力虽然退走,却突然大张杀意,而使用一种名叫“回头比翼”的神速战法,以退为进,对付追赶而来的敌军。
下弦月光的战场,是一片血腥之气,而六角的军队就美得像近江的月亮。
六角势力确实胜利了。
到了半夜,将军的军队死伤者多达二万余人。
将军的六万军队,已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
古来,远征军的命运各异。
古代,有弘安的蒙古军,近世有拿破侖的俄罗斯远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德意志野心勃勃,侵犯他国,终于尝到地狱般痛苦的战败滋味。
此外的应仁大乱,天下动蕩不安二十年。长享三年(八月廿一日改元廷德)足利将军战败了,但是别的国家安然无恙。
征夷大将军得到士御门天皇的敕宣,由山城踏出一步来到近江、贺麻。
将军的威令无法到达边土,这确实是历代足利将军的失策,也是惨遭战死义熙的悲哀。
若是用一种残酷的说法来比喻,就是在他成为义政与富子的儿子之时,就已注定了悲剧的命运。
不过,真正遭到悲惨命运的应是首领细川政元及富山政长两人。
首领的权威,因着将军的势力而来。
战败之后,平日威风凛凛的首领也就成了丧家之犬了。
(也许他们再也镇压不住近畿的五个国家了。)
他们脸上的忧色明显地展露出来。
“就以哀悼将军之名,作一次合战吧!”士岐成赖提出建议,眼见阵前士气十分低落。
在将军被杀后人心惶惶,兵败如山倒。将士人人惜命,贪生怕死。
也许是顿失龙头之故吧!
(谁会登基而成为下一次的将军呢)
这样忐忑不安的人臣心情,古今皆同。
三日之后,义熙的遗骸装在白木灵框之中,运送入京。
随从在后的三万余军队,在街道上拉成长龙之列。
这个长列,无疑就是远征败军。饱受六角高赖追击的老臣,此刻閑散而疲累地,扶着将军之柩,向西而行。
这个行列由大津而爬上逢坂山坡,看来好似巨梢上的鹈鸟之群。
“——为什幺会有这种吵杂呢”
粗嘎的声音正是贺麻。
“这风……就是潮风。吵杂的湖风……”
“他们三十年来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哈哈哈,只要再加一把劲,他们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长享三年三月的黄昏,花季结束,夏季开始来临,在蒙蒙细雨中,义熙的灵柩慢慢地在山坡上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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